独留夏如茵一人在包厢,愣愣回不过神。她傻坐了片刻,感觉这事她好像也管不了,便想去找九哥了。她去书桌取了笔墨,留了张字条给李和循,告诉他自己先走了。正在落款,却听到窗户啪嗒一声响。
夏如茵看去,便惊了一惊:“九哥!你……”
她看看肖乾身后的窗户,愈发惊讶了:“你不是在隔壁包厢吗?你这是从窗户跳过来了?”
肖乾拍了拍衣袖衣摆上沾染的灰尘,当着夏如茵的面捏了捏拳头,又歪头露齿一笑:“茵茵不肯跟九哥走,九哥只好抢了。”
夏如茵对上那完美笑容,心中忽觉不妙:“不是,九哥,你听我解释……”
肖乾大步上前,就在她匆忙的辩解声中,躬身一捞,将人倒扛在了肩上!然后他一脚踩上那大开的窗户,纵身一跃!
夏如茵的尖叫声刚到嗓子眼,肖乾便又落了地。他竟是从窗户跨到了隔壁包厢!他将夏如茵放下,夏如茵腿都软了,就往地上滑。肖乾眼疾手快扶住,索性向前两步,将人压在了墙上:“和你表哥一起喝茶看江景,好玩吗?”
夏如茵一个激灵,拼命摇头。肖乾仍不解气,双手用力箍住了她:“刚刚背着九哥,和李和循偷偷躲房间里,都干了什么?!”
夏如茵继续拼命摇头,表达她什么也没干。肖乾便不满意了,愈发用力压住了她:“说话!”
夏如茵被压得难受,身上这也被硌得疼,那也被顶得慌:“九哥,你、你先松开我,我告诉你便是。”
肖乾不松。男人那张俊美的脸逼近,薄唇就在夏如茵眼前开阖:“休想!你现下便说,说得不好,看九哥怎么教训你……”
他垂着眼,盯着夏如茵脸颊,舌尖抵了抵牙齿。夏如茵瑟瑟发抖:“怎、怎么教训?”
肖乾的手抚上她的颈侧,粗糙的指尖摩挲着细腻肌肤。男人的声音低沉而短促:“九哥咬死你。”
夏如茵呆滞片刻,脸腾地烧红了!她反应过来,磕磕巴巴就开始解释:“我们、我们什么也没做啊!我一开始以为你会来找我,总是看有没有人敲门,李、李修撰便问我是不是在找你。我说是,他便告诉我你去了隔壁包厢,我、我便想着半柱香就过来找你……”
肖乾便在她细细软软的讲述声中,躁动掐住了女子的腰肢。然后他总算松手,哑声道:“看在你还算老实的份上,这一笔账便先记下。”
夏如茵软着腿半靠在墙上,求生欲爆发完,她已经说不出话了。肖乾看她这样,便想要欺负到她哭,却也只能克制着捏了下她的脸:“说来,茵茵今日,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夏如茵:“……??”
一刻钟后,被贡宿纠缠的李和循终于脱身,回到包厢,便看到了夏如茵的字条。李和循拿着字条急急去追,才刚出包厢门,便听见有人喊他:“李修撰,且留步。”
李和循脚步顿住,看向隔壁半掩的包厢门。听那声音,似乎是茵茵在唤他。李和循转身推门而入,果然见到了夏如茵。
夏如茵和肖乾同坐在一张小榻上,夏如茵直挺挺端坐着,肖乾懒洋洋半躺着,手中卷着夏如茵的发尾。这姿势,夏如茵整个人都被圈进了他的势力范围里,真真是亲密无间。
李和循脸色变了。然而让他更变了脸色的还在后面。夏如茵垂着眼躲避他的视线,开口道:“今日多谢李修撰招待,茵茵特意在此等候谢过。”
李和循:“……李修撰?”
夏如茵不敢吭声,肖乾便温柔拍了拍夏如茵肩:“茵茵,或许你应该喊,李大学士家的四公子。”
李和循:“……”
这可真是杀人诛心,李和循一直隐没在自己大学士父亲的光芒下,最受不得人用这称呼指代他。他脸色难看,肖乾这才满意站起身,朝夏如茵伸手。夏如茵便乖巧将手放在他手心。肖乾也嘲弄扭头看了李和循一眼,牵着夏如茵的手自他面前走过,带她离开了包厢。
肖乾这一牵手,便再没放开。夏如茵只当他还在生气着,也不敢提醒。平民们不如世家,讲那许多规矩,街上偶尔也有牵手走过的小夫妻。夏如茵与一对小夫妻擦肩,想到或许有人会将她与九哥当成夫妻,心中莫名觉得甜蜜。可是,想到九哥只是生气了才会抓着她不放,他都想把她嫁给太子,夏如茵又无端觉得心中酸涩。
她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了,最后只能归根于自己乱发了脾气,心中过意不去。肖乾在一店门口停下,看上去已经不生气了:“这家酒楼在京城都是出了名的,九哥带你去尝尝。”
夏如茵抬头去看,便见到了几个字“八方酒楼”。的确是快中午了,可以吃午饭了。两人来到了三楼的包厢,才点好菜,街上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声。
肖乾为夏如茵斟茶的动作顿住,放下茶壶,行到窗边。他站在那看了片刻,唤道:“茵茵,那是不是你家夫人?”
夏如茵也行过去,果然见到酒楼斜对面的府门外站了一堆女眷,被围在中间的赫然是李氏。李氏被人泼了一身脏污,形容狼狈,对面一个眼熟的男人拎着潲水桶,正骂骂咧咧着。
夏如茵意外“呀”了一声。她的第一反应是李氏碰上了泼皮,就想出去找人帮忙,肖乾却拉住了她:“别着急,你家夫人带着嬷嬷和丫头,用不着你出面。”
夏如茵这才稍稍安定。那男人的声音遥遥传来,带着怒意:“……啊呸!我兰范赌了这么多年,见过烂人贱人,就没见过你们这么烂的贱人!”
夏如茵怔住,有些不能确定问肖乾:“九哥,那个男人……不是兰青那爹爹吗?”
肖乾似乎是认真打量了片刻,这才应是。夏如茵便愈发疑惑:“可是好好的,兰青爹爹为什么会来找夫人的麻烦?”
她有这疑惑,旁的人显然也有。那群女眷中有个中年妇人越众而出,和兰青爹爹兰范说话。她的声音不大,夏如茵听得隐约:“……我是国公夫人,今日请诸位夫人来府中赏菊……夏夫人温柔贤淑,对待庶子庶女一视同仁,对待府上仆役和善……我们谁不称赞一声。或许这其中有什么误会,你是何人……且说清楚……若有冤屈,我自会给你做主……”
原来对面那大院便是国公府,这中年妇人便是国公夫人。兰范得了这句“做主”,依旧愤怒,大嗓门传来:“夏府不是有个病秧子庶女吗?我那女儿兰青七岁时,我将她卖去夏府,给那庶女做了贴身丫鬟。”
国公夫人便又问了什么,兰范道:“的确是没干系了,我这些年也没找过她啊!可两个月前,这两个贱人,”他抬手指了指李氏,又指向她身旁的嬷嬷:“她们找到我,说我女儿兰青在夏府赚了一笔钱,已经自己赎身出府了。我寻摸着这事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不是早把女儿卖了吗?这个老婆子就说,虽然卖了一次,但兰青还是你女儿啊,她现下正好十六岁,你把她接回家,不是正好可以收一笔嫁妆?”
“我本来是不愿意的,主要我那女儿从小就不老实,现下大了,能听我的话?那嬷嬷就劝我,说她听不听话不要紧,找夫家帮忙啊。城郊的李家村有个屠夫,刚死了第三个媳妇,正好想花钱再买一个。你把兰青卖给他,他自己就会把人抓起来关好了。”
“我一想有道理啊,便和那屠夫联系了,把兰青卖给了他。结果我那女儿太难搞了,半路便逃了一次,回家又逃了两次,那屠夫抓得烦了了,便来找我发脾气,让我去给他抓人。”
夏如茵本还担忧看着,可听到这里,那担忧神色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茫然。兰范继续道:“我只好又去找我女儿,连哄带骗用强,想把我女儿弄回去。可我女儿骂我啊,说那屠夫死了三个媳妇,都是被他喝醉酒打死的,她就算撞死在街上也不会嫁!”
“我找我女儿找了两天,她铁了心就是要进太子府,说她小姐在里面,她要去帮忙。我也烦了,不想管了,把钱退给屠夫了。结果这个老婆子又找到我,问我怎么还没成功。我说这嫁妆我不赚了,我抓不住我那女儿。结果这老婆子一定要我把女儿嫁过去,给了我一笔钱,让我找几个地痞流氓帮忙抓人。她还说只要我把女儿嫁了,就再给我一笔钱。我是不知道我女儿怎么得罪了她夫人哦,她都离开夏府了,她还要追着害死她!”
“她都给钱了,那我肯定再试试啊。但我也舍不得花钱请地痞,就想着自己再看看,不行的话再找人。哪知道就是那天,我女儿就碰到了那夏府的庶小姐。当时有个看起来就不好惹的侍卫跟着她们,我就赶紧跑远了。我躲在街口看着那庶小姐带我女儿进了太子府,知道没戏了,就走了。”
夏如茵立在窗户旁,神情愈发茫然了。兰范说的就是她出去莲湖游玩那日,回来遇到兰青的事。夫人找到兰青爹爹,千方百计让他将兰青嫁给虐打妻子的屠夫,这是真的吗?夫人图什么?后来又还发生了什么?
国公夫人便又说了几句话,大约是询问兰范为何今日要找李氏麻烦。兰范恶狠狠朝着李氏呸了一声:“小老儿我一个烂人,胆子又小,平日是不敢和你们这些贵人计较!可她不给我留活路啊!”
“就我那女儿进太子府当晚,我就被衙役抓到了牢里!翻了件我半年前偷东西的案!我就琢磨不对啊,我半年前是偷了一只老母鸡,可那人当时也打了我一顿,这事就这么算了,怎么半年后突然给我抓起来了?结果前几天,我正巧听见两个衙役聊天,说我会入狱,是得罪了李大学士家里的人。我想,李大学士谁啊?后来才突然想起,不就是这个贱人吗?她不就是李大学士的妹妹吗?!”
女眷们一阵窃窃私语,夏如茵看到李氏几次三番想要开口,都被国公府的下人挡了回去。不止如此,李氏带来的人也被制约着,根本没人能帮她拖走兰范。
兰范说到这里,情绪激动起来:“我被关在大牢里一个多月啊,前几天好容易放我出来了。结果回到家饭都还没吃上,就有几个地痞过来,抓住我往死里打!我被他们打晕了过去,一脸一身血啊!醒来就发现他们把我装在板车上,推去了乱葬岗。那几个人以为我死了,聊着天说夏夫人出手大方,这次给了他们多少银两。我等他们把我倒土坑里,人都走了,这才爬回了家。”
他忽然甩起手中潲水桶,又想冲去泼李氏和她嬷嬷,也被国公府的人拦住了。兰范便嘶吼起来:“你是怕我把你干得好事捅出去吧?!不就是你一个夫人,不知道安了什么心,一定要弄死一个庶女的丫鬟?!我女儿哪得罪你了,你用得着这么恶毒?看我帮不上忙了,你又想杀了我!没想到吧,老子命硬着呢!老子就算死也不让你好过!”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