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一切之始,维那穆国王将唯一的女儿送到了大恒和亲。这于两国而言都没什么不好,只是维那穆国王与楚稷都没想到,和亲公主在来路上与一宦官生了情。
这份情,缠缠绵绵地持续了数年。直至被人告发,两杯鸩酒送走了他们。
这样的事情有辱圣誉,楚稷犹还记得那阵zǐ_gōng中人人自危。但事实上,他对此事并无甚恼意。
因为他原也不喜欢那个公主,她小他太多,他自一开始就拿她当个晚辈看。赐她一死也是不得不为,若不然,他本无所谓她喜欢谁。
而那个宦官,正是杨青。
他自记起那些事就想起了这个人,见他此番早早与顾鸾结识,只道是缘分。他也仔细打算过,暗想这回再到与维那穆国结交之时可将公主收为义女,来日再寻个机会放走这对苦命鸳鸯。
但现下……
楚稷抬眸,望了眼正殿的方向。
顾鸾方才所言,让他不想再等这十年了。公主和杨青何时结识都不打紧,他只想知道她怎么回事。
一月末,使节团离京,无人知晓此行会改变多少事情。顾鸾亦不知杨青这回就会结识那位曦婕妤,悠哉地安心养胎,楚稷方便的时候她就去紫宸殿,楚稷忙起来她就回纯熙宫与母亲待着。
她此番的胎像与上次一样好得很,顾夫人却总不太安心,主要是因她上次事到临头才知竟是双生。
于是每逢太医把完脉,顾夫人总忍不住要问一句:“当真不是双生?”
几次三番下来,顾鸾都听不下去了,嗔怪道:“双生哪有那么好怀?母亲想得倒好。”
“瞧你这话就没良心。”顾夫人瞪她,“我是你娘,再大的事都没你的命要紧,我还能盼着你有双生胎?”
“我知道!”顾鸾笑起来,依偎到母亲怀里,手抚着小腹,“我也觉得再来一个就好了,最好是个女儿,跟大公主一样乖。到时候就让两个疯小子到紫宸殿烦楚稷去,我和她过清净日子!”
顾夫人挑眉:“说得比唱得好听。昨日半夜起风,也不知谁非要亲眼去看西厢房的门窗关没关好,燕歌劝都劝不住,我可听见了。”
西厢房就是两个孩子住的地方。
顾鸾被戳穿,脸伏在母亲膝头不好意思抬起来了。顾夫人轻抚着她的后背,看了她半晌,笑叹:“这回见着你之前听闻你封了贵妃,还想着你必定不一样了,总要添几分威严才镇得住宫中上下,没想到还是老样子。你不知道你爹见你这样有多高兴,直跟我说皇上待你一定不错,一把年纪的人了,絮叨了我一晚上。”
顾鸾抿唇,莞然而笑:“皇上待我就是很好!”
“你过得好,我们就都高兴,但我还是要多说你一句。”顾夫人抚在她背上的手顿了顿,她坐直身,顾夫人轻叹,“这些日子我翻来覆去地想,终究觉得你与皇后之间若想和睦到底怕是难的。你的品性我知道,不爱争不爱抢,惯要求个行的端坐的正。可你与皇后间的争端若起,就不会是小事,你要知道轻重、懂得变通,别把书读迂腐了,为着一口正气平白失了性命。”
顾鸾微愕,她自听得出,母亲是要她该争则争。
其实她也不是没想过这些。因为永昌资质平庸,若要另立储君,争与不争就非她可以左右。
可她没想到,母亲倒比她还果断些。
顾鸾心惊,不免迟疑:“母亲……”
“你知道,我和你父亲只盼你平安。”顾夫人黛眉微拧,“若当今皇后是太后娘娘这样的性子,你安安稳稳过日子就是最好的,来日当了太妃,还能跟她一起喝茶听曲儿打发时光。可如今的皇后显然不是那样,倘若有朝一日皇上……”顾夫人轻咳一声,略去了两个字,口吻缓下来,一字一顿地告诉她,“你便要想好,失了皇上的庇佑,她还会不会留你一命。”
不必担心这些。
顾鸾心下想着。
因为皇后的寿数并不长,而就算是她自己,其实也比楚稷离世要早。
但这些并不能同母亲说。况且即便皇后早逝,有些麻烦也总归还要解决。
母亲的担忧是有几分道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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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末,大恒使节抵达维那穆。
维那穆上至王室贵族下至平头百姓无不受宠若惊,国王亲自迎至都城门口,恭请使节入宫。
当晚,自有宴席为使节们接风洗尘。宴席盛大,从天色半黑一直持续到半夜。
众人回行馆时已然很晚,杨青正要回房歇息,被人喊住:“杨青!”
他回头一看,忙是一揖:“大人。”
来者恰是此番的使臣赵禄,在鸿胪寺中位至典客。
赵禄上前,一喟:“国王派人将公主送来了行馆,你去照应一下吧。”
杨青一愣:“怎么这时候来行馆?”
赵禄苦笑:“说是怕公主不熟悉宫中礼数触怒圣颜,过来先学着些。”
说完,二人都一阵沉默。
这是小国特有的谨小慎微,处处怕触怒圣颜,以致招来灭顶之灾。
国与国之间总是这样,弱小者难以自保,所谓的气度与风范是强者以实力撑起的底气。
杨青于是领命去了行馆最东侧的院中,走进正屋,就见端坐主位的小姑娘打了个寒噤。
接着,在乳母的示意下,她很快站起身,拘谨又胆怯地望着面前面容清秀的汉人使节。
“殿下。”杨青说着维那穆语,上前几步,单膝跪地。
想了想,他问她:“殿下多大?”
面前的小女孩一个字都不敢说,一边往乳母身后躲一边张开小手,伸出五个手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