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软硬兼施又进退得宜的一步棋落下去,皇后若是聪明就该知道适可而止,莫再与她处处为难。而若皇后不肯,她这一步自也还可作为铺陈继续加以利用――威严已然铺下,人心也已笼络了些许,倘使真被逼到无路可退,分庭抗礼她也是不怕的。
进可攻退可守。楚稷饶有兴味地看了她半晌,慢悠悠道:“这么聪明,怎么偏偏棋下得那么差呢?”
“……”顾鸾面容一僵,咬去一口的枣泥糕不再吃了,狠狠将余下的大半块掖进他嘴里,“专心看奏章,不要走神!”
说罢便气鼓鼓地起身,转身就走。
“喂!”楚稷忙喊她,但嘴里塞着点心,吐字不清,“我开玩笑的!你去哪儿?”
“午睡!”顾鸾边说边走进寝殿,咣地一声阖了门。
“……”楚稷嚼着点心,盯着门,撇嘴。
睡就睡,凶什么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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栖凤宫,皇后在半个时辰后听宦官禀了舒妃的决断:“舒妃娘娘罚了冯昭仪半年的俸禄。秦选侍那边……因着皇上没说什么,舒妃娘娘便也没提。”
皇后胳膊支着榻桌,食指揉着太阳穴,阖目听罢,神情无甚波动:“知道了,下去吧。”
那宦官无声地躬了躬身,退出了殿。景云上前:“舒妃娘娘这事办得倒很像样。”
“她是办得像样。”皇后凤眸轻启,抑制不住地冷笑,“可这关佳妃什么事?轮得着她忙前忙后。”
景云哑了哑,看着皇后的神色,欲言又止。
在她看来,佳妃无过。来禀话的人一早就说了,是舒妃去请的佳妃,佳妃最终也只在启德宫说了些道理,末了还是交给了舒妃。舒妃仍是拿不准该如何办秦选侍,她才将秦选侍带去了紫宸殿。
若是不带成见地看,佳妃这事办得称得上体面大方,景云听了心里都在想,佳妃不愧是当过御前大姑姑的。
可问题是,皇后偏就对佳妃有成见。
成见之下佳妃自然做什么都错。日子久了,景云已有些不敢再劝,免得皇后对她也生嫌隙。
景云默不作声地立着,皇后兀自沉吟着,眼中几度溢出凌光,又被她死命地压制下去。
半晌,她道:“七八日了,皇上还没翻过牌子吧,日日都同佳妃待着。”
景云轻应了声“是”。
“不像话。”皇后摇摇头,“一会儿让顾选侍过来一趟。”
“诺。”景云福身,退出殿外就喊了个七八岁的小宫女过来,让她即刻去纯熙宫传顾选侍。又放低了声音,压着音告诉她,“办事稳重点,路过正殿时走得慢些。若里头的姐姐们出来问你干什么,你如实回话就是了。”
“诺。”小宫女福了身,景云笑笑,回身从外殿的桌子上拿了块酥皮点心给她:“边走边吃吧,别呛着。”
如此过了约莫两刻,顾选侍匆匆赶到了栖凤宫来。傍晚时分,又有朝臣到紫宸殿议事,顾鸾瞧着一时散不了,就先回纯熙宫用膳去了。
回到纯熙宫她刚落座,绿暗挑帘进屋,上前福了福:“娘娘。”
顾鸾打量了一眼她的神色:“有话直说。”
绿暗便禀了栖凤宫传顾选侍过去的事,说到末处,圣意愈发地低:“顾选侍到现在都没回来……快两个时辰了。奴婢想着别是因为白日里您去了启德宫,皇后娘娘迁怒到随居宫嫔头上……”
“不会的。”顾鸾淡声。
若传去的陈昭容、闵才人,绿暗的猜测没准儿是对的。可既是顾选侍,那就不可能。
这回的一众新嫔妃,皇后最看好的应该就是这位顾选侍。若不是太后出面压了众人的位份,顾选侍又正好出身不高,定下来的封位应该也不止于此。
清楚这些,顾鸾便无心为此多费什么神了,总归不可能去栖凤宫要人。
顾鸾于是心平气和地让人去传了膳,用完膳就陪着两个孩子玩。两个孩子都快满周岁了,前几日先后抓住了走路的要领,就开始晃晃悠悠地到处走。楚稷最爱趁他们走路时绕到他们身后,冷不防地把他们举起来,弄得他们又笑又叫。
而她自问没有他那么幼稚。
她只喜欢在他们晃晃悠悠走路的时候拎着裙子在他们面前跑来跑去,欺负他们小短腿跟不上。两回之后他们就懒得理她了,随她自己开心。
紫宸殿,君臣议起要事总要花费不少时间,楚稷就让御膳房备了膳,自己在内殿简单地用了些,几位朝臣也去侧殿吃了些许。
用完膳又议了半晌,几人总算告了退。楚稷望了眼天色见已然全黑,就问:“阿鸾是不是回去了?”
“是。”张俊躬身,楚稷就起身往外走去。
离纯熙宫不远的宫道上,顾选侍默不作声地立在一旁,似正望月,直至宫女急急跑来:“来了!娘子……皇上往这边来了!”
顾曦忙理了理衣裙,不急不缓地往纯熙宫走去。
她知道,自己最大的好处就是和佳妃生得三分像。不仅容貌像,身形也像。
打从进毓秀宫的第一日,众人便觉她凭着这份好处必能得宠,连皇后也这么认为。可她思来想去,却与他们的想法并不一致。
佳妃又不是没了。人就好好地在那里,正值年轻貌美之时,膝下还有两个皇子。
――皇上凭什么还需要一个长得像的放在身边?
除非她能剑走偏锋,将这份好处发挥到极致。
顾曦于是细细地打听了佳妃的穿着喜好,有意在几分相同里做出不同来。
佳妃清丽,她就艳丽。佳妃素日温柔,她就做出几分妩媚活泼。唯有这样才能让皇上眼前一亮,凭着对佳妃的情分来探究“佳妃”的另一种模样。
不多时,顾曦走进了纯熙宫宫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