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云听得心中一紧:“娘娘……”
皇后侧首,目光定在她面上:“她先是一味地缠着皇上,又是这样四处散播贤名。皇上吃她那一套便算了,本宫不是看不明白。”
景云抿唇:“这……也说不准。宫人们总爱找些事议论,那些事也未必就是佳妃……”
话音未落,皇后一记眼风扫过来,她忙闭了口。
景云噎了噎,躬身垂眸:“娘娘身居后位,若留个意也好。”语中一顿,她又说,“可皇上宠着她,您也不好明着治她。依奴婢看……您别着急,毓秀宫的那位顾氏是个聪明的,既知您的心意,又跟佳妃有几分像。您在殿选时留了她的牌子,让她慢慢替您办事便是。您还是得好生抚育皇长子殿下,那才是重中之重呢。”
前头那些,皇后只是心不在焉地听,这些日子她多少听出了景云想息事宁人。不是不为她着想,而是怕她与佳妃争个两败俱伤。
莫一句,倒说进了皇后心坎里:“是啊,本宫还有永昌。”怔了一怔,她缓出笑容,“有嫡长子在,佳妃纵是得宠也翻不出花来。”
“是。”景云低眉顺眼地躬身。
毓秀宫,顾曦洗净了脸,坐在妆台前一语不发地梳着头。
秀女们都是一人一屋,六间屋一个院,自己身边没有宫女,起居概由尚宫局拨过来的宫女照料,一间院里有四个宫女。
但顾曦在皇后娘娘跟前得脸,又和佳妃有三分像,宫女们便都愿意巴结着她。她这厢梳着头,有宫女进来看见了,立刻上前接过梳子:“奴婢帮您。”
“多谢。”顾曦颔一颔首,默了一会儿,问她,“那位孙家小姐,当真要被关到殿选才能放出来了?”
“自然。”宫女嗤笑,“您没听说么?若按皇上的意就当即刻送她走,是佳妃娘娘说了情才让她有机会去殿选上走个过场,如此自是不会让她再出来惹事了。”
“可真是宫规森严。”顾曦轻道。
她其实想说,皇上待人可真严厉。
顾曦默不作声地沉吟了半晌:“你见过佳妃娘娘么?”
“巧了,奴婢还真见过。”身后的宫女含起笑来,话匣子就此打开,“奴婢和她是同年进的宫,一起在尚宫局里做过事,也说过几句话。她原也是秀女来着,不知是因什么缘故没参加殿选,转而去了尚宫局,结果啊……没几个月就调走了,直接到了御前,又几个月就封了嫔位。”
“是这样?”顾曦听得怔怔,暗想这该是佳妃的谋算了。想想也是,寻常入宫的嫔妃其实不及御前宫人那样能时时见到皇帝,更不及御前宫人能照料天子起居。
她忽地有些懊恼。若早知还有这么一条路,她也该效仿佳妃,但现下显是来不及了。
身后的宫女似是看穿了她的心事,复又笑道:“但依奴婢看,还是姑娘福气更好。这才多少时日,姑娘已进过栖凤宫几回了,入选志在必得,不必像佳妃娘娘那样铤而走险。”
顾曦对这话不置可否,斟酌须臾,接着问她:“佳妃娘娘是什么样的人?”
那宫女与佳妃也不算相熟,被问得一愣。
顾曦又细说道:“我想知道佳妃日常喜欢什么样的穿戴、爱梳什么样的妆,说话做事又是什么样子。你若是知道,便告诉我一些。”
“这个……”那宫女思量起来,摇了摇头,“奴婢与她也算不得那么相熟。但……奴婢可以给姑娘找几个人来问问。佳妃娘娘在宫里也有些时日了,平日外出走动,见过她的宫人总不少的。”
“多谢你。”顾曦抿笑,视线下移,落在手腕上。
她腕上的南红手钏是母亲给她的。
母亲说她才貌双全,家乡难有男儿配得上她,必要进宫才好。她自己也想进宫,宫中的荣华富贵是她从前想都不敢想的。
但,既想求得荣华富贵,只有皇后娘娘的青眼可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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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中,大选的时候终于到了。
这日皇后颇为忙碌,便免了晨省。顾鸾便轻轻松松地睡了个懒觉,醒来就听燕歌说:“皇上让您晌午时去紫宸殿。”
“紫宸殿?”顾鸾浅怔,“皇上今日不是该在毓秀宫殿选么?”
“是。”燕歌微微拧眉,“奴婢也不知是什么缘故,半个时辰前有位御前的公公匆匆来传了话,说完就走了。”
顾鸾略微起疑:“御前的?你可识得?”
燕歌道:“这您放心,是个熟脸。”
顾鸾点一点头,便起了身,自去梳妆。
毓秀宫里,皇帝端坐主位,一言不发,皇后又一次开口:“陶氏留用吧。”
“……”张俊垂眸暗暗咋舌。
大选要进行一整日。但这才过去一个上午,皇后娘娘都留了十三个人了。
张俊太清楚,皇上原本的打算是殿选走个过场便罢,一个不留,让秀女们各自回家。可皇后娘娘兴致很高,一再开口留人,任皇上脸色再沉她都当没看见。
偏偏这样的场合下宫人林立,秀女们一波接一波地进来,皇上还要顾惜皇后娘娘的颜面,不好直接出言驳她,只得忍而不发。
左等右等,皇后终于等到顾氏入了殿。定睛一看,却令皇后神情一滞。
顾氏一改往日的清素,穿了一袭孔雀蓝的襦裙,妆容亦变得妩媚。不仅不再有昔日小家碧玉的模样,与佳妃素日的穿衣风格也已大相径庭。
但仔细看着,竟很好看。
若佳妃着装妩媚起来,大抵也该是这个样子。
皇后不动声色地扫了眼皇帝的神情,意外地看到皇帝眸光微凝,心中不禁大感欣喜。
――若他自己便看上了,那自是最好的。
皇后便未急着开口,想等他出言。
却见皇帝眼眸转而低下,摇头:“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