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翻完前朝和当朝历届会试前十名的卷轴,将最后一份策论答卷塞回书柜原处,萧祁转身看了一眼立于书桌一角的沙漏,时间已悄然走到了子时。
吹灭灯烛,起身穿过长廊,如水的银辉倾洒大地,满庭花木,宛如披上了朦胧的轻纱,影影绰绰。
今天家里发生的事,他都知道了。从小,他与母亲之间的mǔ_zǐ关系便不冷不热,对于母亲对自己突然的重视,基于天生的孺慕之情,他既欢喜又惊讶。
而从婉娘的角度来看,她也未曾做错。一个从小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深闺女子,只有她与母亲妇孺二人,去到距永州城百里之外的寺庙求佛,确实会让她心生俱意。纵使有护院在旁,可终归没有家里的顶梁柱,她会胆怯也很是正常。毕竟自己平日私下里对她语气稍微重些她都会被吓到。
他该如何做……若是父亲还在就好了。
站在长廊栏杆旁,萧祁凭栏望月伫立了许久。来到这世间十七载,他萧弘如第一次尝到了迷茫和怯懦的滋味。
当月近眉梢,这才携着满身清辉动身走向已落了灯的寝房。
门前站着妻子的贴身奴婢,萧祁目不斜视,径自走向门口。
才走一步,便被这丫环挡住了路。被人阻了路,正想着烦心事的萧祁的眉头微不可见地蹙起。身上的气息陡然一变,瞬间凌厉了起来。
竹雨抬臂阻他,低头说:“公子,少夫人她估计已经睡着了。”话刚说完,从小瞧着各种眼色长大的竹雨嗅到了危险的气息,本就低着的头此时垂得很低了。
手尖微抖,心里的恐惧顿涨。然而最终还是护主的情绪占了主导,颤着声说:“少、少夫人她今晚的晚膳就只吃了几口,您待会儿劝劝她罢。”
听她提到妻子今晚的异常,萧祁的呼吸一滞,本有些不耐烦的神色一消而散,嗯了一声。
见男主人此刻的态度还算好,竹雨缩回手向他深福一礼,以此为自己刚刚犯上的举动示错,嘴里飞快小声地陈述:“少夫人她将您给她买回的一部分花摘成花瓣,特地弄了个花瓣浴,用来洗头还有擦身子。”微微抬头看了一眼男主人的脸色,见他片刻前冰冷的脸渐渐变得温和,又鼓起勇气继续说:“她的膝盖红肿一片,盼您能怜惜些她。”
回房后千万不要怪小姐今天没听夫人的话而责怪她。小姐一个千娇万宠长大的乖乖女,在大太阳底下跪了一整天,她一个仆人瞧着都心疼万分。
“知道,你退下吧。”萧祁点头,温润道,再没了之前从书海里回归到现实生活要处理麻烦的浮躁。
推门而入,屋里静悄悄的,在洒进屋里的月光烘托下,处处透着温馨柔和,躺在床上的小人儿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