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崖上有鸟儿振翅飞过,风带来蔷薇的香气,河流里有乍响水声,是小鱼扑腾。
飞星崖上的狂宴仍在继续,灯火和人声远远传来,几乎听不清。
小狗跟着他们一块儿过来,蜷在樊醒身边睡觉,把爪子搭在樊醒身上,像抱着他。
青年给的卷轴是一张请柬,羊皮纸精美漂亮,纸上一串鬼爬字,余洲一个都看不懂。
柳英年凑过来匆匆一瞅:“他邀请我们参加一个月之后在宫殿举行的订婚宴。”
渔夫帽在外头被蚊子咬得受不了,终于钻了进来,屋子里满是人,倒显得热闹了。“我们还要在这里呆一个月?”
姜笑正揪着小鱼,对着烛光观察它骨头。“这儿多好啊,我呆一年都行。”她说,“而且帅哥这么多。”
趁众人聊天,余洲偷偷从衣服里掏出深渊手记。然而手记上依旧没有任何提示。
樊醒躺在地上看他。余洲看看他,又看看小狗。“它在保护你。”余洲说。
樊醒闭眼:“它一个狗子,有什么能力保护我。我比它个头还大。”
余洲:“可能它喜欢你吧。”
狗子的耳朵在睡梦中微微动了动。樊醒不再说话,抱住小狗。
樊醒和小狗成了朋友。一个小人儿,一个小动物,白天到处跑来跑去打闹,晚上抱着一起睡觉。
每次看到樊醒一副天真模样玩耍,余洲总会想起姜笑说过的事情——进入“鸟笼”的人,形态不会再发生变化,是什么年纪就永远是什么年纪,进来时是什么样子就永远是什么样子。
但樊醒是一个例外。
为什么他是例外?他和他们有什么不同?“鸟笼”的规则无法限制他?还是这个“鸟笼”的笼主设计了更强大的规则,覆盖了“鸟笼”的基本定律?
鱼干虽然是被余洲唤醒的,但它总是缠着樊醒。樊醒去哪儿它就跟着去哪儿,一人一鱼老是吵架。
在余洲看来,鱼干也非常可疑。
雾角镇中,古老师是一心寻死,所以才会设计一个只有杀死笼主才能离开的谜题。——他绝不会设置一个漏洞,让鱼干成为破题的核心。
而陈亮、陈意只知道海上有漩涡,却不知道漩涡之下是什么东西。
余洲有一个猜测:鱼干,或者说那条巨大的黑色鱼形骨骼,不是雾角镇“鸟笼”的东西。
它是存在于“鸟笼”之外的,某种笼主无法驾驭的力量。
“余洲,我想去看我们那个房子。”樊醒抱着狗子跑过来。
余洲被他打断思路:“那你去啊。”
在这里要逗留一个月,姜笑天天找人玩耍,柳英年跟着居民研究如何种植、采收和加工蔷薇花。渔夫帽成日不见人影,到了晚上就拎着兔子野鸡回来。
只有余洲,被樊醒这个小屁孩子束缚,天天带娃,哪儿都去不了。
樊醒仰头望他,小脸又乖又纯真:“我好累,走不动。”
余洲:“……”
樊醒眼泪汪汪,可怜巴巴:“抱我。”
这人虽然变小了,虽然刚开始有脾气又别扭,但现在已经完全恢复成两人相识时的性格。姜笑说樊醒一早就瞅准余洲性格软,好拿捏,樊醒听了也不反驳,还要往余洲怀里再钻一下。
余洲弯腰把小人和小狗一同抱起,往山腰走去。
这里天气晴朗,偶尔会下一两场小雨,滋润土地。头顶永远蓝天白云,空气里永远弥漫花香,蔷薇花开了又谢,但一茬接一茬,似乎永远不会衰败。
一切美好得过了头,让余洲觉得不可信任。
为历险者提供的房子被蔷薇藤蔓裹得愈发严实,只留下门窗通道。一个少女在院子外探头探脑,余洲认得是前几天带路的那个人。
在今日灿烂的阳关下,余洲忽然发现少女手臂上有红色的斑纹。斑纹仿佛花瓣,圆圆的小小的,布满了少女的胳膊。
“你怎么了?”余洲问。
少女吓了一跳。她掩住手臂的痕迹,有些害羞:“春天时候会长这样的痕迹,有点儿痒。是不是很难看?”
余洲:“是生病了吗?”
少女笑了:“怎么会呢?我们这儿没有人生病的。”
樊醒抱住余洲脖子,上下打量少女。少女手里拎着篮子,沉甸甸的。余洲要给她帮忙,少女反倒把篮子往余洲手里塞:“这是给你的。”
篮子里装着小瓶的花蜜和酒,还有新鲜蔬菜与做好的熏肉、面包,满满当当。
鱼干趴在狗子头顶,看看篮子,又看看余洲。樊醒微微一笑,忽然在余洲怀里挣扎。
余洲把他放到地上,他抱着狗子,攥着想看戏的鱼干,跑到了一旁,把空间留给余洲和少女。
余洲抓耳挠腮,紧张得不知道怎么应对。
没什么人主动对他好,又想到姜笑叮嘱别喝酒,他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少女把篮子放到地上,忽然凑近,在余洲脸上一吻。
鱼干的笑声戛然而止。它的鱼鳍胡乱挥舞,又兴奋又慌乱:“哇!哇!”
樊醒抓它次数多了,熟能生巧,一把攥住:“亲的又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