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规制颇大,内有一方碧湖。
此时,碧湖之上,接天莲叶田田,荷香氤氲如同薄雾,布满了整个湖面。
晚霞漫天,美不胜收。
红香榭名为榭,其实却是一艘通体漆红描金的座舟。此舟形状并非如寻常舟船一般为狭长形,而是圆润如椭圆金瓜,肚大而宽,仿佛漂浮于水面之上的一方小岛。
自然,如此舟船,绝不容易移动行驶。
靖王雅趣,打造此异形怪舟,却只为在碧湖之上赏花饮酒,飘飘荡荡,十分潇洒风雅。平日上来,自然都有真正的小舟相送。
此时,不止奢华富贵的红香榭中,靖王放浪形骸,毫无形象地半卧在背靠之上,一杯接一杯地将那清澈美酒倒入口中。他倒的不羁狂放,近乎小半美酒从他那彷如刀刻一般的唇边下巴上洒落下来,浇在他敞开的胸膛之上,滑入那绯红色的锦衣之中,落下一片片让人遐想的深色。
在他对面,宋景轩正襟而坐,美人面容平静,容色绝绝,凤眼微眯,目光落在那漫漫荷叶莲花之上,心神显然已经不知飘到了何处。
王妃才回大将军府小住,靖王便将心头所爱轩公子接近了王府。
一时之间,盛京百姓投注在这金碧辉煌的府邸上的目光之中,各种眼神,意味深长,兴奋莫名。
“轩啊,你说,老头子过寿,我送什么好呢?”靖王停下饮酒,听远处有乐女吹奏的丝竹之音,感慨道:“这天下奇珍,可都在老头子的宝库之中了……我到哪再找一份诚心诚意的礼物呢?”
总是以黄金宝树什么,太俗气。好像他靖王府就只剩下了钱似的。而上次千秋节那盆橘树,实在让他尝到了“诚心诚意”的好处。
想到此,他又想起那个看似天真实则大胆又狡黠的丫头,眼中勾出一抹兴趣。问宋景轩道:“听说她买下了你的暗香来……如今已经扭亏为盈了?”
宋景轩撇了他一眼,知晓了他的心思,淡淡地道:“上次已经有了一株橘树夺了头筹,这次你总不能再搬来一盆。除非是真正的芝兰玉树。否则,堂堂靖王,不会惹人笑话。”
靖王嘟囔一声,将那琼浆美酒倒入口中,洒然笑道:“本王惹人笑话之处多了去了,又何惧人言。”他还是想说那个小丫头,叹道:“像她那样的小丫头真不多见……那韩家,呵,居然只肯让韩清元一人登门拜见,真是……啧。”
明明是那小丫头之功。韩家居然从不让那小丫头出面……这真让靖王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韩清元上门,最多也不过是见到罗幕僚而已,但若是小丫头来了,王妃怎么也要见她一面。
救命之恩,花袭人完全有资格成为王妃的座上宾。
但韩家却只让韩清元出面。从不主动提起花袭人的任何事,这让靖王不知道说韩家精明呢,还是愚蠢——
或许韩家认为不提花袭人便不是要恩,从此以靖王门下之人相投,便能在王府这边落的一个懂进退的形象?而让花袭人出面,便总是提醒靖王要报恩,从而引起靖王不喜厌恶?
对此。靖王真的别无话说,只想呵呵几声。
宋景轩眼眸微动,道:“不是亲生女儿,怎好让她出头。”
“景轩你这‘出头’一词,一语双关,用的极好啊。”靖王感慨道。
出头。可为零头露面,又可为出人头地。
宋景轩淡淡地道:“你太无聊了。”
一个风头正盛的皇子,居然进行着这样没有意义的谈话。按理说,他不是该关注皇宫大内,口称朝廷大事么?
宋景轩这么说。靖王居然很随意地点头,承认道:“是啊,我可不是很无聊?老头子最近身体咳血又止住了,精神头又回来了,我那两个好哥哥就温良孝顺好比那二十四孝里的孝子似的,满朝的土鸡瓦狗都乖得跟什么似的……风平浪静,连王妃那娘们都回娘家去了……你说我无聊不无聊?”
靖王吐完这些话后,再次睨向宋景轩,突然惊奇地道:“本王突然发现你貌似没有回答本王一句关于那小丫头和暗香来的话……唔,这个情况,不太对……”靖王一双眼睛别有兴致地在宋景轩身上不断扫视着。
宋景轩理都不理他,自顾自地望向窗外。
“无趣。”靖王嘀咕道。
夏日清风从湖面上拂过,荡起阵阵馥郁的莲花香去。乐音若有似无。半卧于这香榭舟之上,当真是浮生偷得半日闲,悠闲惬意,不过如此。
侍立的小厮童子不敢言语。
宋景和不说话,靖王耐不住寂静,总要找话:“要不,问问那小娘子可还有别的奇珍花草?我瞧她机灵古怪,说不定有别的好想法也不一定。”
“咱们两个既然都欠了她的命,也不介意就多欠一些。”靖王说这话的时候,当真是十分的认真,毫不觉得羞赧。
宋景轩问道:“王爷,敢问你当初说替她找寻家人出身……三个月已经过去,不知王爷所获如何?”
靖王脸上有些不爽快,摇头道:“蒲城县百里,没有找到线索。本王已经下令,让人扩大范围,查三百里地。”
靖王府产业遍及大梁,消息人手自然也几乎触及了大梁各个角落。世人少在玉佩上雕花刻字,那么一块玉牌已经是十分明显的线索,他本以为自己命令一下,很快就能有消息……没想到三个月的搜寻,竟然一无所获。
“倒是那韩家,本王的人有了几分线索。”靖王转而说道。
宋景轩饮下一盏清水,漠然道:“我不关心什么韩家。纵使他韩家祖上出过王侯,又能如何!”
他初见之下就不喜那韩家人。自然不想关心韩家之事。
若非救命之恩必然需要表示,而他不想将那小娘子曝露在人前以防引来祸端……他才不愿意同意给韩清元以优待。
靖王洒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