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曾为了一个女人, 重过情。
一想起自己二十几年来,花费在朱贵妃身上的心血, 而换来的如今这结局之后,皇上又不放心, 转过头同身后的范伸吩咐道,“那秦家的余孽,也别留了。”
意外也好,暗杀也好。
都不应该留。
将来的帝王, 不适合重情, 自己就是个教训。
范伸还未回答, 几人的脚步便已到了大殿前,众臣子早已在此等候多时。
王公公扶着皇上登上了高台,范伸则随着众臣子立在了大殿底下朝拜。
屋外初升的太阳恰好照了进来,入眼一片阳光明媚。
皇上的目光在那一片光线中扫了一圈,俯首看着大殿上跪拜的一众臣子,心情一好,声音也中气十足,“平身。”
殿内的臣子,大多都知道今儿秦裴两家要翻案,手头上的事情不管有多紧急,都压了下来,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出来添乱。
跪拜完后,王公公照例唱出了一声,“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太子从容地出列,朗声禀奏道,“儿臣请求父皇,为十五年前,秦府,镇国公府私藏火药谋逆一案,翻案。”
太子一语毕,身后以韩国公为首的一堆臣子齐齐出列,“臣复议。”
皇上这回脸上的表情,再无任何波动,袖口一拂,爽快地应承道,“准!”
韩家和裴家的案子,太子和范伸三日前早就已经同他禀报过了,案子如何审,怎么定罪,都是三人事前商讨好了的。
太子想要的不过是为秦家和裴家,恢复一个清白的身份,他给他便是。
翻案后的所有的罪状都是直指死去的朱侯爷,皇上不过是被奸人蒙蔽,顶多背上一个识人不清的骂名。
事情到了这一步,这罪名落在他身上,皇上已经感觉到了无足轻重。
还有什么能比他心死后,重新活过一回更为震撼?
况且,他本身就没想过要放过朱成誉。
案子一结束,朱侯爷也将会面临被抄家灭族的命运。
皇上坐在高位上,等着太子开口来向他禀奏,朱成誉是如何蒙骗了自己,陷害了忠良秦裴两家,还有他的同胞妹妹,长公主。
太子拿出了事先备好的呈词,往前一步,跪了下来,将那呈文举到了头顶,一一地诵念道。
“十五年前,朱侯爷先后在其秦裴两家的营地内,投放了火药,再以谋逆之名进营地搜取证据,在无确凿的证据下,朱侯爷擅自抓人定罪,之后更是私自更改了火药的数量。”
大殿上鸦雀无声。
这段日子以来,众人心头都有了一把秤。
当年秦裴两家几代忠良,为了参与党争便走上了极端,以此谋逆的说法,本就存着蹊跷,只不过当时有皇上亲自主审,没有人敢出声。
事后皇上更是下了命令,不许任何人再提秦家和裴家,日子一久,便也没有人再敢去提出质疑。
十几年过去了,老一辈的人口口相传,传到了这一代小辈,已经很少有人愿意去追溯真相。
一提起秦家和裴家,脑子里最先想到的便是图谋不轨的逆臣,是被皇上抄家灭族的大周罪犯。
如今突然这番公然的翻出来,即便是个个都提前有了心理准备,大多也都是心头一紧,无不震撼。
太子的声音一落,便在鸦雀无声的大殿上荡出了回音。
这第一句呈词,几乎都在所有人的预料之中,也在皇上的预料之中。
皇上并没有察觉出异常。
太子接着念道,“朱侯爷将此案带回了大理寺审查,同样在无确凿的证据下,当夜便草草结案,判定秦裴两家谋逆属实……”
太子说完,突地一顿,换了一口气,声音比适才更为洪亮高亢,朗声道,“朱侯爷将案子呈交给了父皇,父皇不仅没要求朱侯爷提交其中证据,更是在无任何查证,甚至在无秦将军和裴国公的手印下,伙同朱侯爷,枉然定义,判定了秦裴两家谋逆,并连夜出动禁军护送大理寺和府衙的人上门,抄家灭族!”
适才太子的头一句话,许是太过于平静,以至于这句惊人的话说出来后,大多数人,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
整个大殿,依旧是死寂般的安静。
待那话慢慢地钻进了众人的脑子后,个个的脸色都如同被一场寒霜当头降下,凉凉的一个寒战,均都失了血色。
皇上的神色,也被定格住了,同众人一般,半晌都没反应过来。
直到太子说完后,从那地上缓缓地直起了身来,目光毫无惧色地迎上他那双惊颤的眼睛时,皇上才终于回过了神。
“放肆!”
皇上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嘶喊出了这一声,一双眼睛忙地去殿下寻找范伸的身影,“快,快,太子要谋反,快将他给朕拖下去……”
范伸看到了他求救的目光。
脚步利落地往前走了两步,却被韩国公及其太子一党堵住了路,一时寸步难行。
见范伸出不来,皇上的眸子便一瞬爆出了惊慌,情急之下,赶紧又呼道,“护卫,即刻去请护卫!”
说完后一双手又颤抖地往腰间摸去,嘴里碎碎只念,“令牌……”
摸了一阵,突然又才想了起来,昨儿夜里,他将令牌交给了范伸,让他清理荣华殿地人,今儿范伸进来,却没将令牌还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