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侯爷的慌乱不过瞬间, 便调节了回来。
并没有因为皇上的话而乱了分寸。
同样都是两个老奸巨猾的人,论起心头的城府和算计,谁也不输给谁半分。
倘若皇上当真知道了真相, 就凭他皇上的尊严,岂能还会说出,留他一个全尸这等子鬼话。
怕是早就将他五马分尸,抄家灭族了。
今夜又怎会出现在这,浪费功夫同他周旋。
他今夜过来是为何, 朱侯爷大抵已经猜出来了。
必定是在贵妃娘娘身上, 看出来了一些端倪,却又无法确定, 或是不愿去查证,才想着从自己这里套出其他更为可靠的证据出来。
这就是他一朝天子的软肋, 也是他的可悲之处。
朱侯爷慢慢地镇定了下来。
在牢中呆了这么几日,他早就为自己想好了托词和出路, 当下便又磕了一个头道, “陛下, 臣对陛下一片赤诚……陛下为何就不愿意相信臣?”
朱侯爷说完才抬起头,痛心地看着皇上, “陛下仔细想想这大半年来,发生的所有事情, 不觉得处处都透着蹊跷吗,那事二十几年都过去了,一直相安无事,为何秦家的余孽一回来, 突然就爆发了出来?从陛下的乾武殿闹鬼开始, 接二连三的事情, 不仅打得臣措手不及,怕是陛下也毫无准备……”
朱侯爷看着皇上渐渐眯起来的眼睛,知道他动摇了。
赶紧抓住了时机为自己争取机会,“且臣这回发现,王爷在离开江南时,除了范大人的人马之外,还有一股暗中势力在一路护送王爷回长安,为的是什么,显而易见,他们就是在等着王爷将证人带回去,一为秦家翻案,二为……”
朱侯爷没有说破,只着急地对皇上道,“对方是何目的,已经昭然若揭,就是想为当年的秦家和国公府翻案,若是陛下再不醒悟,不仅是臣,还有陛下,怕是一个都逃不掉,臣死不足惜,可陛下不能着了他们的道啊……”
皇上一双眼睛如鹰,紧紧地盯着朱侯爷。
知道他此时是狗急跳墙,故意在转移自个儿的罪过,可那些话,却又无形中勾住了他,让他迟迟下不了死手。
心头正是一番衡量之时,大理寺外突地一道明亮的火光闪过,光线从那门外上的窗户上映照进来。
皇上瞳孔里的惊愕,霎时被照得清清楚楚。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接着便是一道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守在暗处的禁军瞬间破门而入,护在了皇上身后。
大理寺的侍卫及时进来禀报范伸,“大人,有人前来劫狱。”
皇上的脸色瞬变,还未等范伸做出反应,先一步从那椅子上站了起来。
手指头指着跪在地上同样惊愕的朱侯爷愤怒地道,“朕就不该给你开口的机会,早就该将你碎尸万段,你朱成誉就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枉费朕白养了你这么些年,喂不饱的白眼狼,你能有什么悔意……”
朱侯爷一脸苍白,百口莫辩。
“陛下,请陛下相信臣,不是臣……”朱侯爷的声音都是抖的,心头恨得抓狂。
眼见他就要成功了……
怎么也想不明白,到底是谁能在这个时候来谋害他。
皇上骂完,再也不想看他一眼。
屋外的厮杀声传进来,皇上一双眼睛烧得通红,一字一句地对着朱侯爷绝情地道,“此等乱臣贼子,枉视朝纲,私藏火药,诬陷忠良,刺杀王爷,桩桩罪过属实,当斩!”
皇上说完,朱侯爷便知道自己大势已去,彻底地结束了。
也不再去辩解。
眸色一厉,从那地上一瞬站了起来,手里的铁链便猛地一甩,甩在了身旁侍卫的身上。
如今被人这番一逼,除了顺应当下越狱之外,他已无路可走。
屋内瞬间又成了战场。
“大胆,逆贼。”皇上愤怒地看着朱侯爷,气得咬牙,后退一步躲在了范伸身后道,“今儿若是抓到了也别审了,就地正法,朕要亲自验尸。”
范伸脚步立在那,一步都未动,见皇上主动躲到了他身后了,才道,“此地不宜久留,陛下先且回宫,后面的事臣来应付。”
王公公看情势不对,也赶紧劝道,“皇上先回宫,那朱侯爷岂是个省事的人,就怕他狗急跳墙……”
适才火药一炸,大理寺早就乱成了一团,皇上心头也虚,哪里还敢停留。
范伸和禁军护卫一路将其送出了大理寺,上了回宫的马车。
范伸又调配了大理寺的人马相随,马车没有半分耽搁,拉着皇上匆匆地赶回了宫中。
等皇上的马车出了大理寺的巷子口了,范伸才回过头提步迈进了一片浓烟的大理寺。
大火已经被天上的雨水浇灭,寺内一片狼藉。
范伸刚往里走了没几步,阮大人便从对面着急地跑了过来,一身衣裳被淋透,脸上也是也糊了黑灰,狼狈至极。
人还未到跟前,便是一脸惊慌,颤抖地道,“大人,朱侯爷跑了……”
他一月前才到的长安,虽然知道大理寺不是个太平的地儿,但如此大的阵势,他生平还是头一回见。
适才他守在那门外,看着漫天大雨,并未察觉到半点动静。
可平地突地一声惊雷,火光照亮了半边天,整个大理寺脚下都为之一震,还未等他从惊愕中醒过神,一批的死士,便又从雨雾中密密麻麻地爬了进来。
幸得他照范大人的吩咐,提前有所防备,否则,今儿后果不堪设想。
这好不容易,将死士散退,让皇上平安地出了寺,回头却又听说,朱侯爷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