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一个转身,动作太大,朱贵妃的头被滑了下来,“你把她给杀了?”
朱贵妃被皇上忽然这般盯着,目光又是胆怯又是委屈,“臣妾哪里敢杀她,臣妾不过就是举了个火铁铲子,想吓唬吓唬她,谁知道她反应那般激烈,竟拉住臣妾一块儿往火堆里栽去,要不是身边的富嬷嬷手脚快,臣妾,臣妾八成也就跟着一道去了……”
话音一落,便轻轻地抽搭上了,“昨儿臣妾一夜都没睡好,闭上眼就是那火坑,想寻陛下,陛下又不在身旁……”
皇上见她那委屈劲儿,也不知道是骂她蠢,还是夸她单纯,无奈地搂过她道,“你说你,怎就如此糊涂,事儿没办好,还将自个儿给吓着了。”
朱贵妃更委屈了,“臣妾这不是想为陛下分忧嘛……”
皇上一声闷笑,倒也不怕她生气,“文儿那脑子但凡随了朕,也不至于成了今日这般难以调教,偏生他随了你……”
mǔ_zǐ两人都是个直脑子。
若非这些年他时时替他们谋算着,单凭两人的脑子,在这宫里怕是早就连骨头都不剩了。
既然找到了那人,就不该打草惊蛇,等到她自己跳出来,主动去寻朱侯爷了,他再出面,到时候处置起来,不是更有理了?
如今这般死了,倒是成了他们理亏。
这不,大公主就跪在了外头。
皇上一时不知道该说她什么好了,两人正磨着,王公公又进来禀报,“陛下,范大人来了。”
皇上这才松开了朱贵妃,“你先回去歇息,大公主那里明面上你还得安抚,可别让人再抓住了你什么把柄,将来又在你升后的路上,添上一笔。”
皇上耐心地交代完,见朱贵妃依旧是那副满不上心的模样,叹了一声,也懒得再训她了,外人挤破了头,都想爬到这个位置,偏偏就她是个傻子,从不想着去争。
“臣妾告退。”朱贵妃起身出去。
刚到门口便遇到了范伸,神色顿时和悦地同其打了一声招呼,“范大人来了。”
几日了,范伸无论知不知道实情,既然没暴露出来,便是已经站在了她这边。
他范伸本就是陛下的人,这些年为了她的文儿,同太子一党数次为敌,无形中同她早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将来她的文儿离不得他范伸。
他范伸也离不得文儿。
这回的事情他不明说,她也不会去问,两人心知肚明便罢了,她自己暗里找了个替死鬼出来弄死了,这事儿也算是翻了篇。
接下来便是朱侯爷。
她还能想个什么法子呢……
朱贵妃的脚步消失在了廊下,范伸跨步进去,皇上的神色这会儿也有了疲惫,忧心忧虑的事情太多,有那么一瞬间,恍惚了一下,突然不知道该抓哪头了。
饮了一口茶,揉了揉太阳穴,才想了起来,今儿找范伸来是为了何事。
“你去查查太子。”皇上没有绕弯子,直接吩咐道,“太子刚封的那位太子妃,韩家的庶女韩漓。”昨日他没吩咐范伸,是想今儿将人唤过来,他亲眼看看。
看看她像不像。
谁知刚起来,却被惠嫔的死绊住了,如今见范伸来了,也懒得自己再去求证,直接同范伸吩咐道,“那庶女是韩国公一年前领回来的,说是年轻时在外欠了一笔风流债,如今外室死了,只留下了一个女儿,你就查查,到底是什么来头。”
皇上交代完,便看向了范伸,摊开了同他道,“你去江南的那阵,朕找了个头脑机灵的人,替你去查了秦家的案宗,朱成誉虽是满脑子的狡诈,这回也不知道是不是误打误撞,还真就被他说准了,秦家当年还真就活下来了一人。”
说完便问范伸,“阮大人应该同你说过了吧?”
范伸目光没有半丝波动,点头道,“臣已听说过,活着的人是秦家一位姑娘,叫秦漓。”
皇上接过了他的话,“一个秦漓,一个韩漓,就如此巧合,半年前她一进宫,先是朕的乾武殿闹鬼,后又是秦家院子闹鬼,朕如今倒是怀疑,当初那朱夫人说的话,也不完全是假。”皇上说完顿了顿,手掌在膝盖上缓缓地一搓,眸子里的光一瞬阴鸷了下来,“怕是那朱澡,当真着了人家的道,被人当成了替死鬼……”
这也是他为何迟迟没有处置朱侯爷的原因。
朱成誉纵然该死,可这事情,他必须得查清楚。
当年正是因为秦家的姑娘秦漓,同太子有了婚约,他才不得不一块儿将其算计进来,一个镇国公府,一个秦府,都是太子的党羽。
韩家那位庶女,若真是秦家的姑娘,倒也不难理解,太子为何非要顶着自己的压力,封她为太子妃了。
两人原本就是许了亲的未婚夫妻。
太子不帮她,帮谁?
皇上心头已经有了一杆称,“你也不必去打草惊蛇,太子要封她为太子妃,就让他封,这些年,朕倒是还从未抓住过他什么把柄。”
这回他自己送上门来了。
藏匿逆党欲孽。
他倒是要看韩家,和朝中的那帮臣子,要如何出面来维护他。
等到太子一废,他再立他的文儿。
正好送到他心上了。
范伸的面色依旧平静,领命道,“陛下放心。”
从宫里出来,范伸便回了大理寺当值,阮大人昨儿被陛下‘吓唬’了一通之后,再也不敢胡乱张嘴,一身的锋芒收敛了很多,见范伸来了,也没敢往前凑。
乖乖的等着吩咐。
范伸对他的态度,却没丝毫未变,似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继续将手头的案子交给了他,“明日陛下就会来大理寺,阮大人仔细些。”
阮大人见他不仅没有责备昨儿自己的讨功心切,更没对他失望,顿时受宠若惊,忙地点头,“属下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