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斯存接过来,低头在隋应时手上借了个火,看着袅袅飘起来的淡白烟气。
这里的人,没有人是真来参加一场婚礼。
联盟的舰队正激烈交战,他们无从得知几千光年外的景象和战况,却也同样有在这个世界里必须要做的事。
举办婚礼、宴请宾客只是个幌子,是顺应这个已经被改成书中故事的世界,按照情节发展必须走的一项剧情。
联盟总部的现任负责人们利用这个机会,已经在来自遥远宇宙尽头的监视下连开了大半个月的会。
蒲影离开前曾经转达过电子风暴的留言,这个世界一旦发生动荡,核心地点一定会是这间酒店——也是因为这个,联盟总部大清洗后的现任负责人都收下请帖,在今晚赶到了婚礼现场。
他们会等到一场漫长战争的结果。
或者是和这个世界一起彻底沦陷,或者是重新获得被剥夺的自由。
蒲斯存深深吸了口烟,正要开口说话,目光忽然落在门口进来的两道身影上。
……他看到了那个曾经治疗过蒲影的学生。
那是个很俊秀的年轻人,穿了件银灰色的衬衫,西装外套随意搭在臂间,衬衫的袖口向上整齐地翻折到了手肘。
他戴了副细框架的金丝眼镜,镜片稍许遮住了那双黑得过分的眼睛。
蒲斯存对那双眼睛的印象格外深刻,上次见到这个年轻人的时候,对方的眼底却还是不可触碰的冰冷,像是能把一切都吞噬进去。
蒲斯存放下卷烟,视线若有所思地落在他身后的另一道身影上。
隋应时看过去,不自觉愣了下:“什么人?”
他觉得这两个人都格外眼熟,却不论怎么回忆,都找不到任何一点印象:“是哪家的年轻人?从什么地方来的……”
“是我带来的,高一点的那个叫展琛,是我们学校的学生。”
聂院长揉了把花白的头发,闷声说:“我欠他个人情……他今晚找我,说也想来看看。”
聂院长当初气不过,曾经答应过这个后勤专业最优秀的学生,只要做出来的自动驾驶机甲能碾压机甲学院,就帮他找他一直要找的人。
那之后的事一件接一件,聂院长忙得分身乏术,彻底把这条许诺抛在了脑后。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展琛已经用不着他再帮忙,带着找到的人敲他的办公室门,来问隋家婚礼请柬的事了。
“来的客人多,应该是想来试试运气,看能不能碰上进联盟总部的机会吧。”
聂院长对这种和能力匹配的野心不算反感,他很欣赏展琛,顺口多说了两句:“他也不容易,本来出身很不错,偏偏和家里那群老古董长辈闹掰了,不肯顺顺当当进军部,一门心思要来后勤专业……”
隋应时脑海里忽然划过道闪电,再要细想时,却又变成了模糊得看不清的念头。
隋应时按住聂院长的手臂:“他是哪家的孩子?”
聂院长正要回答,却也忽然怔住。
……联盟的确没有一个姓展的家族。
有关展琛的印象像是一开始就停在了他的脑子里,没有前因、没有后果,像是一段被强行截取出来的突兀片段。
就像展琛这个人一样。
聂院长心底不由沉了沉,他闭上嘴,迎着隋应时莫名急切的注视,微微摇头。
新的发现在联盟高层不是秘密,他们已经大致理解了这种世界线被涂抹和更改的感觉,却没想到这种更改甚至可能就发生在自己身上。
这是种一旦细想,甚至叫人毛骨悚然的感受——你的记忆未必是真实的,你的生活不一定是你真正应该经历的生活,你笃信的一切或许都不是真相。
聂院长把有关展琛的事尽数吞回去,不再贸然开口:“他们人呢?”
“刚才还在。”蒲斯存说,“我看见他们——”
他的声音顿了下,困惑地停住。
宾客依然来往不断,客人们低声说着话,人群里却已经没有了那两个年轻人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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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层的套间里,俞堂拉上窗帘,回到沙发前。
这家酒店从属于w&p财团,他一直在用喻堂的身份在w&p工作,眼看已经又要升职,福利之一就是任意调用财团下属酒店给内部员工的预留房间。
这些套间的豪华程度不亚于顶级客房,隔音极好,站在窗前能俯瞰整个帝都。
俞堂窝进沙发里,抱着展琛修好的二手游戏机,打开了那个永远也打不到十个亿积分的钓鱼游戏。
一双手探进他的视野,暂时没收了那个游戏机。
“歇歇眼睛。”展琛提醒他,“人类的身体不能这样使用。”
俞堂揉了下发酸的眼睛,不等开口,已经被从沙发里整个端起来。
……商城负责人公权私用,到现在还没把小毯子和抱枕还给他。
俞堂对这件事很满意,眯了眯眼睛,在展琛怀里熟练地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让自己沉进融融暖意里:“展学长。”
展琛把他往怀里揽了揽,指腹按住他的太阳穴,力道适中地徐徐按揉:“什么事?”
俞堂问:“这个游戏打到十亿积分,真的有宝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