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子风暴是吞人的恶魔,是让人恨之入骨的灾难。人们口口相传,数不清真真假假的真相,刚在学校里接触知识的孩子笔触稚嫩,一笔一划地许愿,想要电子风暴永远离开他们的世界。
这是数据们用来捕捉电子风暴的最后一道牢笼。
层层叠叠的误解下,错误的、被恶意扭曲的认知,无法开释的仇恨。
俞堂从没和他说过这些,只是在最不经意地时候问他,电子风暴是不是没有犯错。
“没有犯错。”展琛说,“你是最好的小光团,最好的电子风暴。”
展琛让俞堂藏进自己的怀里,用胸腔里的心跳熨着团成一团的人,低下头,一点一点亲着怀里少年淡白的眉宇。
雨点一样温柔的吻里,相拥的力道诚挚得如同允诺。
俞堂被湃然暖意牢牢拥着,冰冷的身体渐渐回温,耳后的热意又在这样近乎大庭广众下的亲吻里一层层烧起来。
展琛察觉到怀里身体的异样温度,贴着俞堂的额头试了试,温声叫他:“小光团老师?”
俞堂忍不住抿了下嘴角,贴着展琛衬衫肩头的布料蹭了蹭。
展琛彻底放下心,轻轻笑了一声,拢着还和以前一样好哄的小光团揉了揉,让俞堂一点点放松下来,伏进自己的怀抱里。
……
数据的动作被时霁逼住。
“我想请您最好不要乱动。”
时霁说:“现在不是打扰的时候。”
被这些人彻底激怒,数据的恼火已经几如实质,不需要运转程序,空间中已经隐约被强引力扭曲:“够了!你们这些低等的虫子——”
时霁手里的引爆器咔哒响了一声。
数据的声音戛然而止。
“我们来自银河系,距这里七千万光年。”
时霁说:“我们是一类有感情、有智慧的高等生命。”
身体恢复时间的流速后,他的个头隐隐窜了一截,眉宇也透出从容沉静的锋芒,说话时却依然像是过去的那个好脾气的少年观察手。
时霁温和地看着那团数据,稍一欠身:“我们无意制造冲突,只是想来发起一场和平的谈判。”
穿书局外,连天的炮火愈近。
庄域和聂驰太清楚该怎么攻陷一颗虫星,即使这一次的任务只是牵制,前任特战队的队长和副队依然越打越顺手,战线压得离这片区域的本土也越来越近。
游戏世界第一次来这里,背着手四处打量这片庞大的机房,凡是被他碰到的机器,就噼啪冒起隐约白烟。
数据盘滞在原地,看着时霁手里那个足以摧毁整个穿书局的引爆器:“……”
“他们不敢引爆。”
在角落里,温迩的影子哑声开口:“引爆了穿书局,所有的下级世界都会一并毁灭……这个世界里没有那么多不自由毋宁死的人。”
“他们只是想把这东西作为筹码,想赌一次,以为可以靠这个谈判。”
温迩的声音既沙且涩,像是混了古怪的电流杂音:“人类就是这样,盲目,愚蠢,自不量力——”
游戏世界在机房里绕了一圈,没有挑中喜欢的机器,把装在机甲模型里的系统抱起来:“前辈,他不是死了吗?”
温迩的影子一僵,声音骤然停滞。
系统第一次被人叫前辈,有点紧张,郑重地亮起屏幕:“他是数据,数据可以复制备份,只要备份还在,是不会彻底死亡的……”
游戏世界问:“封青也不会吗?”
系统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不自觉地一愣,闪了闪小红灯。
“封青不会死,只是不想回来。”游戏世界暗红色的眼睛闪了闪,“他是不是还生我的气?”
系统有点着急:“不可能!他一定特别喜欢你!”
系统一时还找不到有力的证据,正尽力翻找着自己的数据库,温迩的冷嘲已经沙声响起来:“开什么玩笑,有谁会喜欢一次又一次害死自己的人?”
系统气得要命,跳起来朝这套备份扔了一团垃圾数据。
钟散的那团影子像是根本没听见这些话,被冒犯到这个份上,依然一动不动地垂着视线。
他不再看那个曾经唾手可得的游戏世界,也不再关心和封青有关的事,像是早已经彻底放弃了一切挣扎.
系统尽力想着办法,还要再安慰游戏世界,忽然看着门口怔了下。
——除了特战队的成员,还有其他人来了这里。
蒲影走过来,他刚结束了对外层区域的勘察,恰好听见几人的对话:“封青还活着,你们没有看到我留下的纸条吗?我让他交给来做义工的展先生的。”
温迩的身影在这句话里狠狠颤了下。
他的全部数据在看到蒲影的那一刻就已经凝滞,黑黢黢的眼窝里几乎射出光来,钉住蒲影的身形。
年轻的特别调查科科长已经彻底恢复,短发精干,镜框后的眉宇冷淡锋利,深黑眼底是清晰朗硬的锐芒。
和骆燃一模一样的赤色胎记盘踞在他锁骨间,从领口隐约透出些许踪迹。
……现在的蒲影,已经和他心里给自己编造出的那个“蒲影”完全一致了。
这就是他想要的那个蒲影,是他用尽了自己的天赋去喜欢的那个蒲影——可蒲影刚刚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