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琛忍不住无声抬起嘴角。
他稍稍调整了下姿势,把光团在怀里藏好,闭上眼睛。
他已经忘记了要怎么睡觉,但没关系,被子很暖和,下一次还可以再学。
下一次,他会记得在小光团悄悄贴上来的时候,也去贴一贴俞堂的额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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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堂再接到完成故事线任务的督促提醒,已经是一个月以后的事了。
终端机用了整整一个月,才终于重新理顺被搅乱的数据流、对接上了目标世界。
那个碍事的商城负责人在世界外围设置了太多障碍,为了解决这些障碍,终端机多花了近十倍的时间,才终于重新建立了一条相对稳定的单向数据传输通道。
……重新进入这个世界,它甚至以为自己来错了地方。
大型模拟虫潮对抗程序在特战队完成了内测,已经正式在安全部牵头下对接总科研所,正式完善后推广到了全军,甚至还开发出了试运行的民用版本。
政策会有阻力,改革会有干扰。保守派已经在联盟苦心经营多年,即使是再完善的系统推演,也绝不可能在短短半个月时间内,让联盟的大部分人接受这种完全颠覆的观念和认知。
但即使是再完善的推演,也低估了“游戏”在普通人类中的传播速度。
完全真实的情景模拟,全面开放的装备库,可升级的角色和无线联网的战斗模式,直接把整个联盟拉进了一场无比真实的大型战争演习里。
原本只是部分特战队成员参与的游戏战线,范围迅速扩张,不仅是现役部队和军校,民用版本也已经初步对接。
在终端机的预测里,无论这些革新派怎么努力,也无法在这样短的时间内,真正触及多年潜移默化的渗透下埋藏的隐患和弊病。
但时霁的应对方法一以贯之,简单粗暴且十分有效。
不能接受新观念,抗拒新战斗模式,那就继续按照自己认定的方式迎战来袭的虫潮。
被虫潮彻底覆灭一次,依然想不通,就再覆灭一次。
再想不通就再来。
这个年轻得过了头的联盟第一观察手、新特别行动小组的实际组长,曾经跟随特战队负责人庄域参加过几次联盟总部的会议,
有人劝他要循序渐进,有人提出这样真实模拟死亡感受的游戏系统,如果压迫得太过,可能会引起恐慌和反抗。
联盟总部有自己的考量,不止要考虑军方推行的改革,还要考虑到人权、道德和整个联盟的稳定。他们担心这种无限模拟真实死亡的游戏可能会伤害士兵的心理状态,曾经几次尝试着劝说过时霁。
时霁跟在庄域身后,永远安静得一言不发,带着自己的笔记本,温和谦逊地听取所有人的意见。
然后回去继续暴打依然冥顽不化的机甲群。
联盟有不少德高望重的高层,都被他气得不行,拍桌子拍到特战队,又被庄域客客气气挡回去。
……高层们所设想的恐慌、抵触和抗拒并没有出现。
在总科研所的全力协助下,系统被输入了整张联盟的全部地图。全息模拟的感触实在太过真实,真实得只要接入游戏,根本无法意识到和现实存在任何区别。
时霁没有运用任何超出虫族攻击的手段,他一丝不苟地按照虫潮的习惯,在所有想得到或想不到的时刻发起攻击,每一种攻击手段都在资料中完全可考。
那些曾经被上一代特战队豁出性命死死拦住,没有被普通人触及到的恐怖虫潮,终于直白出现在了所有人眼前。
无限接近真实的攻击,无限接近真实的压迫。
无限接近真实的伤亡数据和被毁却的家园。
在一次接一次的覆灭里,即使是最冥顽不化的人,也终于在虫族森寒的复眼前被迫清醒。
这就是“人”。
最软弱、最容易被伤害的,最容易在打击里陷入恐慌和绝望的是人。
能在绝望里咬碎牙和血吞,重新爬着挣扎站起来,开始思考、开始变革、开始抗争的也是人。
这是任何ai和程序都永远无法模拟的部分。
……
终端机几乎在这样的变化里暴怒起来。
它甚至顾不上去找那个碍事至极的商城负责人,分出一道数据,入侵了这个星际的星网。
终端机没有修复俞堂的后台信号。
针对俞堂,终端机给出的第二项任务,是“确保s7和僚机驾驶程序完全融合”,这项任务其实并不完全符合规定。
终端机虽然有在特殊情况下达新故事线任务的权力,但必须保证故事线任务不会伤害宿主。如果故事主线发展有可能对宿主造成威胁,就要提前给员工提供紧急退出通道,由工作人员接管角色。
它设法绕过了穿书局的既定原则,强行下达了这项任务,俞堂其实是有权利申诉的。
也是因为这个,终端机不能调遣任何工作人员。
即使展琛已经摆明了车马要和它对着干,只要展琛的操作依然符合规定,它就没有任何办法。
……但也依然不能让俞堂有向上申诉的条件。
终端机查看过任务进度,确认了俞堂没有任何要完成故事线任务的迹象。
这个结果也在程序的推演之中。
在这之前,终端机没有在意这个世界,已经让俞堂用意想不到的办法绕过了几次系统评定,强行完成了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