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像被瞬间冻结,一动不动,没有人伸手拿回自己的抹额。
金凌努了努嘴,怕他们两个又哭鼻子,咕噥道:「为何非得结什么道侣呢?叁个人一起夜猎、去救助村民,不是很快乐吗?跟以前一样不好吗?」
闻言,蓝思追眼色茫然地盯着那条被退回的抹额,心中酸楚,哀叹道:「一样??还能一样吗?」
他声如细丝,极为难过,缓慢从金凌手中取回自己的那条抹额,捧在手中看了半天,最后眼一闭,将之揉成一团,丢向了房间的角落。
「蓝思追,你作甚?!」
金凌吓了一大跳,不加思索地就要跑过去捡,却被身旁的蓝景仪拉住了手。
蓝景仪看着思追将脸深深埋入掌心,心中难受:「如果你不想要……就别捡,不要给他……不要给我们任何希望。」
景仪比谁都清楚思追此刻的心情,也比谁都明白金凌去捡回那条抹额的话,对思追、对他,都是种二次伤害。
金凌愣在原地,有些仓皇地看了看蓝景仪、看了看蓝思追、又看了看那条被丢在骯脏小角落,看起来既委屈又可怜的卷云纹抹额。
突然打心底漫出一股酸涩感,这种未曾嚐过的滋味让他惶惶不安。
没有人说话,空气中只馀叁人沉重的呼吸声。
过了一会,蓝思追彷彿才顺过气来,他从掌中抬起头,眼眶泛红但没有流泪,鼻尖倒是红了一块,他的双唇紧抿,试图露出一抹微笑,但那笑容让看着的另外两人心头俱是一痛。
「抱歉……我们给金公子添麻烦了吧。」他强撑着笑容,偏头不去注视金凌,彷彿这样就能维持自己最后一丝尊严。
金凌愣在原地,瞪大双眼。
他在说什么?蓝思追叫他什么?
什么金公子?谁是金公子?
金凌猛然用手揪着自己的胸口,心中涌起的不安迅速扩大,彷彿破了一个大洞,有什么东西正在从其中流逝。
「我、我们……」蓝思追咬着后槽牙,逼自己将话说完:「日后定不再打扰金公子的安寧……」
这话说得蓝景仪坐不住了,他起身走向思追,环住他的肩头,感受对方跟自己如出一辙的颤抖,携着思追就往门口走去。
「你、你们要去哪?!」金凌惊慌失措地朝两人喊道。
蓝景仪回过头去对金凌苦笑道:「去哪都行,就是不能留在这里。」
这一句话像是朝着金凌当头劈下的惊雷,他產生一瞬间的恍神,无数画面在他脑海中盘旋,头疼来得突然,他扶着脑袋,浑身颤抖,没有听见景仪的后话。
站在门边的蓝景仪低着头又道:「我们现在的状态不适合待在这,出去缓一缓。」
可金凌已经听不见了,面前的两人在他眼中迅速缩小,消失在一片黑暗之中。
黑暗之中,他彷彿看见了穷奇道、不夜天城,还有那座观音庙。
穷奇道截杀,他没了父亲。
不夜天之役,他没了母亲。
观音庙伏诛,他没了小叔。
身边的人像是约好了般,相继离他远去,不管他怎么挽留也留不住半张影子。
他在闃寂的黑暗中奔跑,追逐两张光芒正缓慢消逝的人脸,那是清逸秀雅的蓝思追,以及风神雋朗的蓝景仪。
这两个人,早在不知不觉中,成为支撑他继续走下去的动力。
这下,连他们都要离开他了吗?
叁人初识时的针锋相对、一同患难后的生死与共、日久弥新的真挚情谊,各种过往的回忆像是被抽丝剥茧的线圈,軲轆转了半天后,只剩下一只乾扁的线轴,孤独地转个不停,到头来什么都没织出来、什么都没留下。
皆是徒劳。
被抽去了最后一缕丝线的线轴框噹一声,掉落在泥地上。
金凌也跟着停下脚步。
他驻足于原地,不追了、不跑了,在黑暗中抱着头,缓缓蹲下了身。
耳边彷彿又响起了他人的碎语,有娘生没娘养,没爹没娘没家教,就这种脾性还想当兰陵金氏家主?真是笑话。
真是笑话!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