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内,除了二老太爷跟二老太太及一些族亲外,再来就是董育博、小倪氏及董惠芳,倪芳菲则带着小莲跟海棠。
倪芳菲也是有备而来,她先向小莲点一下头,小莲即走到一旁古色古香的椟木桌旁,在三只精雕瓷器小香炉内,放下半截熏香后点燃,室内顿时飘送着一股淡淡清香,在这么多人的祠堂里,也散开了一些沉闷的空气。
倪芳菲如高雅莲荷,清丽出尘,她静静的坐着,静静的听眷率先发难的小倪氏,哭成泪人儿似的说着她的辛苦、她的无力,还有她的不知所措,而这些全是倪菲回京后才有的事,在倪芳菲开了毓秀坊后,她更觉得日子艰难。
接着才是其它人轮番发言,而耳根子软的董育博也被说动,好劝她将店关了,干脆就到元香斋去,反正都是自家生意,肥水不落外人田。
而这也是二房跟小倪氏谈妥的,倪芳菲在调香上的确有能耐,也培养了常客,若生意转到元香斋,对他们是有利而无害。
”元香斋会垮不是因为其它铺子竞争,而是香品出了问题。”倪芳菲终于开了口。
小倪氏马上就问,”什么问题?我打理那么多年,元香斋不是都好好的,若不是你开的店……”
”元香斋能好好的,是因为店里那些忠心的老师傅,但他们老了,鼻子也不管用了,想拉拨徒弟,二娘却觉得人力用来学调香太浪费了,硬要他们先去做东做西,体息时,再要他们学调香,他们身心疲累,这样的人是调不出好香的。”
小倪氏顿时无言了。
”再说,一个调香师傅要钻研各式香料,又要创新调配出新的香气,这是极需想象力的,想象力是从一个人的见闻产生的,井底之蛙是不成的,倪家可曾有心栽培过这样的人?”
倪芳菲顿了一下,看着面色不同的众人,”倪家是香粉世家,也有祖传秘方,但有些香料得来不易,特殊香料一旦枯竭,没有找出替代之物,等于那份秘方作废,秘言作废也就罢了,命调香师傅想方设法的制作别款香料,当家的人又舍不得银两让他们尝试,舍不得耗费村料炮制,又找来劣质香材,所谓一步错,步步错,元香斋里,目前仅有供给皇官的香品不敢乱动而已。”
祠堂内,众人都脸色苍白的看着她,尤其是小倪氏,她震惊的想着倪芳菲怎么会知道这么多内幕?
亲戚们见小倪氏那无法驳斥的神态,知道倪芳菲并没有说谎。
而小倪氏怨恨的看着董育博,要他开口劝说,别再让倪芳菲这样指桑骂槐,过来这里时,她就跟他说了,这些年来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个家,他从来没管过,眼中有他的书,他再不帮衬她,她也不要活了。
董直博无法想象没有妻子的日子,要他去管元香斋,看那些帐册,他根本做不来,于是,他看着倪芳菲,放下身段,好言相劝,要她把店关了,元香斋让她去经营,日后这香坊还是她的,倒了,他死后哪有颜面去见她的娘等等。
就怕店撑起来了,小倪氏就有空想着怎么害她了。
倪芳菲没有直说,只道:”我倒觉得娘一定为会我高兴,我承继她的天赋,为倪家建立新的产业,日后还能在大金皇朝大放异彩,而这靠的全是我自己,无假他人之手。”
你一人之力?还是一人之利,他们这些人哪有机会分上一分半毫的?众人心里嘀咕。
小倪氏的脸孔亦浮现愤怒红潮,”同为一家人,你非得分得这么清楚,连你爹的话也不听?”
”听,十多年前在庄子时,我最想听的就是父亲的声音,不过,盼了多年,心也死了,现在要我听,爹不脸红,我都替爹脸红了。”她这话就是对着父亲说的。
董直博的脸还真的羞惭得红了。
接着,她朝众人行了一礼,”抱歉,我还有很多事要做,暂时没有时间回来,请各位也别到毓秀坊来打扰我。”
”你这忤逆不孝的女儿,什么打扰?亏你说得出口,好啊,我就让外界看看你到底是怎么当女儿的,叫你爹到毓秀坊当众跪求你回家,好好的去打扰你一番。”小倪氏气坏了。
”若真如此,菲儿不孝的名声确实落实了,只是,爹的颜面,二娘的颜面又保得住吗?不过也是,依二娘吹枕头风的能力,爹是有可能忘了男儿膝下有黄金这句话,在这以男人为尊的大金皇朝,二娘也真是替女人长脸了。”
董育博脸色忽红忽白,女儿这么不给面子,冷嘲热讽,他却说不出话来反驳。
小倪氏气得脸更红,一口老血都要吐出来了。
倪芳菲却是直勾勾的看着她,面对这种总是忍不住来挑衅找碴的坏心人,绝对要毫不客气的反击,没再说一句话,她带着小莲跟海棠先行离开,没人出声阻挡。
主角走了,众人面面相觑,小倪氏是个难缠的,连她都应付不了倪芳菲,他们又怎么说得过她?说白了,还是十多年的不闻不问让他们落了下风,怎么都站不住脚,现在又怎么回头求人?而他们这群二房亲戚就更没立场说话了。
于是,二房众人尴尬的离开了,董育博也闷闷的回书房。
小倪氏心有不甘的回到自己住的院子,一连喝了几口水还消不了怒火,没一会儿,董惠芳进她屋子,她心里乱也不问,直到女儿突然开口。
”娘,我听到个消息,校尉府要办赏花宴,由校尉大人的姑母发帖子给不少家有未出阁闺女的人家,听说是要为校尉相看,大姊姊也收到帖子了。”
”我们怎么没有,你不也是未出阁的闺女?”小倪氏口气更恨了。
”对啊,可见人家根本瞧不起我们,却看得起大施姊,”董惠芳眼中带泪,”娘,上回我跟你提过的,我是真的想榢给校尉大人,我只想嫁给他啊,如果大姊姊被选中了,娘不怨吗?还有二姊姊的事呢?你不气了?”
小倪氏脸色也变了,看着倪声的女儿飞上枝头变凤凰?
不,她不愿意,那死丫头凭什么!
一连数日,小倪氏跟董惠芳什么事也不做,就是商议着怎么”梦想成真”。
十日后,阳光普照,万里无云,从校尉府大门进,就可见各式盆裁花卉,再往里走,进到花园,更是花团锦簇。
这一日的赏花宴,邀请的多是各府未婚女眷,受邀的人家个个心知肚明,暗暗期待,不过与季睿麟交好的同僚好友也岀席,叶闳仁、梁书凯及原在校尉府的古天、司马宽都凑在一起了。
不久,马车就一辆辆前来,先来的是朝中官员的女眷等等,当倪芳菲的马车在门口停下时,一辆停在对面街角的马车突然行驶过来,下车的倪芳菲、小莲及海棠看过去,竟见董育博、小倪氏跟董惠芳下了马车。
董育博微红着脸走近她,小声说了几句,眼中尽是请求。
倪芳菲主仆脸色齐变,却见小倪氏跟董惠芳已经带着过好的笑容走近她。
倪芳菲气笑了,没见过这么厚脸皮巴上来的,明明她手上只有一张帖子,上方也只写了自己的名字,小倪氏却说动了父亲,让父亲来请托她带他们进校尉府,毕竟从董惠雯为妾又有她离家独自开店后,京城许多宴会帖子就算满天飞,也没有一张入倪府,外面早有位言,倪家的皇商招牌明年就得卸下了,所以父亲请求她,至少在今天表现出一家和乐,没有外传的阴私宅斗的样子。
都走在一起了,她还能赶他们走?倪芳菲没说什么,让接待的人把她迎了进去,小倪氏跟董惠芳则紧紧跟着她,就怕被挡下。
进厅堂,她就见到季睿麟跟叶闳仁在招待一些人。
倪芳菲看着季睿麟,他身材高大,一袭黑色长袍,衬得他胸膛宽阔,四肢修长,一举一动都透着力与美。
算算他们已近半个月没见,她竟然有点想他,他是真的很忙吧?他看来的确憔悴了些。
小倪氏拉着董惠芳急急的上前寒暄,季睿麟却是眉头一拢,就他所知,宴客名单中并没有她们,不过,他立即面露微笑,对尴尬不自在的董育博问候了声,目光接着就放在倪芳菲身上不动。
叶闳仁早已经脚步不停的迎向海棠。
季睿麟让人带董育博一家三口往园里去,走到多日不见的倪芳菲面前,”这阵子忙,没过去……”他是真的想她,只是心里一想起姑母对她的负评,心里就有些沉重。
”没事,一切都很好,你呢?看起来有点累。”她笑说。
”他姑母要天亮时突然人不舒服,又吐又泻,原本今天她要来这里招待大家,现在得我们这几个男的充当主人了。”叶闳仁开口说,哀怨的目光看着就是不理自己的海棠,他刚刚还给了些消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