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者最忌心境动荡。
佛门向来注重修心,玄故身为佛子,入世修行,看遍世间百态,依旧能保持心境圆融,在此道修至大成——可以说,世间万物,本不该再有任何事能使他动摇。
但玄故依旧动摇了。
从踏入静室、看到那yín靡景象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感到自己心中恍惚,杂念丛生。
……或者说,从更早的时候开始,他就已经……
天下没有慧眼一眼看不穿的事物,玄故却紧抿着唇,像是刻意回避,不再去思考这件事。
他捻着珠串,穿过回廊,在心中低声念诵清心咒。
从静室到惩戒堂有一段距离,他将口决念了两遍,却依旧心乱如麻,脑中思绪纷纷,全是季千鸟:有她少年时那副握着剑、回头展露笑颜的桀骜姿态,也有二十多年前她挡在他面前以身镇河山的背影;到最后,那影子变成了方才她衣衫不整地趴在床榻上、带着泣音压抑地唤“师兄”的样子——
那些一直被压抑着的隐秘念想如同杂草,被火烧得只剩下半死不活的根部,却还是不依不挠地钻出土壤,疯狂生长。
玄故闭了闭眼睛。
“佛子大人。”
惩戒堂门前的两个少年弟子向他见礼,其中一个见他神情凝重,一时间有些紧张:“是出了什么大事吗?为何大人这般……”
“……无碍,是我个人修行上的困境。”玄故神色平复,稳声道。
他不欲让其余弟子因为他的事感到担忧,便收敛了所有多余的情绪,肃然道:“玄却长老可在?”
“长老去寻方丈了,大人若有事,告诉小僧便是。”那弟子见他舒缓了神色,才松了一口气,回答道。
玄故便把静远同陈氏的事与他交代清楚,令他严加处理:“待长老回来,便即刻去办。”
“弟子领命!”二人异口同声道。
另一个弟子问:“佛子大人可还有旁的吩咐?”
“无,我犯了心戒,自来请罚。”玄故垂下眼,平淡道,“寒泉此时可还空着?”
佛子对自己要求严苛,认为自己有了错处,便会自己到惩戒堂领罚。是以弟子们只是敬佩地看他一眼,就习以为常地告诉他寒泉无人,愿为他守好门。
“不愧是佛子大人……竟然对自己如此严厉……”小和尚看着他的背影,喃喃道,“若是换了我,只是心中破戒,又没旁人知道,怎么可能入寒泉自省?”
“所以玄故师兄才是佛子,而你却一辈子也做不了佛子。”另一个小和尚笑话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