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岁末,方旻那日夜里冷热折腾半宿,半敞的门吹了冷风过又被火盆照的一暖,第二日便开始浑浑噩噩发着高热。
几日后,苏斌想起方旻那新制的口脂才发觉他已是多日没有来铺子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心里也还算挂念几分他便寻到了院子里去。
十二月初开始淅沥的下着小雪,细碎的薄薄的铺在青石板上,苏斌踩了一路雪水到了他院中才发现半掩的门里是已熄掉了的火盆,方旻窝在榻上裹着被瑟瑟抖着。
苏斌还算比较看中他的才能,觉得他做事稳妥踏实,以往到铺子几乎比他还早半个时辰,所以便猜测了他几日不去铺中必定是有事发生。
翻过手背轻触一下他的额,滚烫异常,方旻薄唇没一丝血色的抿起,浑噩中感到有一只手抚在额上才挺着眩晕感翻身看他一眼。
“苏掌柜”方旻轻声叫了一声。
苏斌看出他忍的有些微颤的额角与紧抿的唇,呵斥一句“发热了也不寻大夫是要等死吗?”
方旻勉强扯出一抹笑。“死不了,以往都是这样过的。”
苏斌心里腾了些怒意想再训几句,但是都被他最后一句话噎了进去,一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叹气离开,等回的时候身后跟着一名灰衣带着木箱的中年男子一同来了。
一番看下来,用木片刮了舌苔,又翻翻眼皮,到最后留了张药方,苏斌让同来的伙计给他抓了药,忙了一下午趁着夜色降下的时候给他灌下去了。
临走前想了想又与他说先歇着,等年后再回铺子上吧,方旻将新的口脂与配方递给他,苏斌深深看他一眼,心里带几分惋惜的走了。
方旻虽然在方敬远眼中并不怎么上眼,但是在他心里倒是颇为看重的晚辈。
他跟随方敬远一路走来,看着他成婚生子,也见过柳霜儿,也算是一路看着方旻长大的人,心里难免会有些惜才的意思,但是他这个人太倔了,一点都不知道低头与讨好,只一味的闷声。
如果他愿意朝丁氏献好的话,凭着他调香制口脂的本事也不是不能在方府里好好过活,但是他偏偏就喜欢独来独往,见了谁都是低头做事。
方旻得了空闲,好好的养了几日,面色总算也多了几丝血色,身上的热还未完全褪去的时候外头便下起了厚雪,压在乌檐黑瓦上,盖在青石板路上,寒意也好似无孔不入的钻进每一个能驱散暖意的风口里。
翠绿的青竹被厚雪盖的弯成弧形,偶尔受不住压扑梭梭的翻倒下,最后又是积了一大片,堆在路面上厚厚的。
等雪小了便有人执着扫帚扫着厚雪露出底下的青石路来,两边的积雪堆的高高的。
方旻趁着空闲又制了一小罐殷红的口脂,上次方伶仓皇而去碎了一地,这次他仔细的寻了个漆着淡雅图纹的小瓷仔细的放在上次她带来的木匣中。
方伶近来都在后花院中带着几人一起堆雪,方旻绕过一处景门便隔着长廊看见了方伶指示着一人抱着雪滚成的球搬到另一个圆球上。
方伶捧着暖炉,披着斗篷,边上滚了一圈的雪白绒毛衬着粉白的面在四周雪景里更是明丽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