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十天,瑞和果然除了吃饭睡觉一直在学习,下课后许蔡恒离开他还在温习刚刚的课程。因为他的配合和自觉,许蔡恒夸了他好几次,说他“有天分”。
十天之后工厂开工,白天瑞和需要上班,许蔡恒也要去学校上课,因此按约定将上课时间挪到周周五周六晚上,如果周一到周五期间哪一天晚上许蔡恒有空,也会来瑞和家。
新年后就是一九七三年,距离一九七七年只有四年,要赶上恢复高考后的第一次考试,瑞和的学习任务非常紧。可是工厂的工作不能放,他没有任何人能依靠,他需要先养活自己。如果以后真的能考上大学,大学免学费好些还有补助,可自己手头还是要有钱才能安心。
根据张小山的记忆,在几年后高考恢复的消息传进这个普通的南方小乡村,那些知青和村子其他想要考试的人谁不是挑灯夜读?白天上班晚上学习?别人做得到他也做得到。
“我比他们提前开始准备,就算我以前没学过,我相信我能学得好。”瑞和雄心勃勃定下学习目标,就算许蔡恒没空过来,夜里瑞和还自己挑灯看书到十一点。
充实的日子过得很快,春耕时间到了,学校放了一周假给学生们去帮农活。竹器厂刚好交货暂时没有大单子,便也放假一周。
瑞和再次戴上草帽下地,给自己多赚了五十七个工分。
很快,这一年就过去了。年底的时候,瑞和用三十四块钱在生产队里批下一块宅基地,有七十五平方,因为村里有规定,一户只能批一块宅基地,最大面积也就七十五平。瑞和悄悄打听,李大水从他爸那里问来,虽然只能批一块,可是房子是随便买的,上头不管你买了多少房子。不过现在瑞和还没有宽裕到能买房子,因此暂时搁置下来。
因为有基本口粮和一年下来播种收割四次农忙积攒的工分换来的粮食,瑞和这一年在粮食上的花费没超过五十块,加上其他的琐碎花销和年初年中两次生病的医药费,他今年还存了四百二十块块钱,加上分家时的分到的二十块钱,他现在也算小有积蓄了。可是这些钱瑞和也舍不得去买房子,总要备着以防不时之需。
工厂停工之后,瑞和将家里重新修葺了一番,夏天的一场台风让土屋更破旧了,下雨的时候总会滴水。修葺一番才好过春节,今年春节瑞和拒绝了张大山说一起吃年夜饭的要求,张大山的脸色不太好看,不过还是什么都没说。
瑞和挠挠头发看着张大山出门的背影,低头继续收拾东西。他和厂里的工友张天赐和张翠莓关系不错,平时为了多赚钱瑞和很拼命,带动那两人也十分积极。加上瑞和脾气好,许多时候都是他一个人做的活儿多,有钱一起赚的情谊让三个人的关系越来越好。也许某个时间张天赐二人有些不满多出来的工作,可等到工钱实实在在拿在手里,那些劳累辛苦就不值一提了。
他收拾出两个半个半人高的大背篓,打算一个给自己一个给李大水,下午大水也要和他们一起去。
为了留在厂里,李大水在试验期三个月里表现得特别好,被管事破例招进厂里,专门做切竹片的活儿。之后瑞和又把李大水要到自己组里,没办法,他们组三个人轮流砍竹子切竹片编织,可瑞和的速度比他们二人都快太多,不管是编织还是准备编织材料,整个组的速度都脱节,不是竹片不够他用,就是他切的竹片太多组员用不过来。
李大水进组之后瑞和就能专心编织,出成品的数量大量增加,等到月底将工钱一结算,每个人还多赚一块四毛钱。自那之后,张天赐他们就没了二话。
这次约好一起去买年货,也是四个人之间的关系越发融洽的结果。中午十二点半,李大水来找瑞和,两人一人一个背篓到村口去和张天赐汇合,然后在隔壁村的村口和张翠莓碰面,四个人慢慢往镇里去。
“我妈给我列了单子让我买,我把自己的私房钱都带出来了呢。”李大水边走边拿单子出来看,“什么糖啊糕点啊洗脸盆都要买,唉没办法,我现在也是赚钱的男子汉了,我妈说买啥我就买啥咯。”嘴里抱怨着麻烦,眼里却直晃晃地透出得意的模样。
张天赐大笑:“瞧你那小人得志的样子。”
“哪里是小人得志,明明是出人头地~”李大水的头摇摇晃晃,还伸出兰花指比了一个姿势,“我现在也是个大款啦。”
“得了别惹我笑了。”张天赐将李大水的兰花指锤下来,随后也轻轻叹一口气,“我也想不到进厂后能赚这么多,现在我在家说话也有人听了,我爸我妈都来问我意见,还真有翻身当家做主的感觉。”
张翠莓也点头:“可不是,以前我妈还总说让我早早结婚,现在我自己赚钱自己攒,我弟弟也不敢和我大小声了。还是自己赚钱好,赚了钱就有底气。”
瑞和附和着点头:“是啊是啊。”
张翠梅扑哧一声笑出来:“小山呐,大水背这么大的背篓就算了,怎么你也是?我记得你是一个人住啊。”
“我想给许先生买点礼物。”瑞和抿嘴笑,“这一年他很认真地教我,我特别感激他。”
“我看你这样也太累了。”都是好朋友了,张翠莓忍不住劝两句,“你看你今年感冒两次,两次都发高烧,医生都说你是太劳累了。总这么拼命身体怎么受得了?”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竟然没有一天休息的。在她看来,那么钻缝隙读书实在是没有必要。现在在工厂工作,他们赚的计件工钱都比城里人的工资还多,做老师的的工资也不多啊,她实在很不理解张小山为什么就是这么固执。
这个问题瑞和都不想解释了,因为他这一年来已经解释过很多次。在许蔡恒先生帮他补课的事情传出去更多人知道之后,在路上遇到乡里乡亲都会被提问。后来他才看清,大家就是好奇随口问问而已,于是就不再绞尽脑汁去解释了。
果然,见瑞和只是垂眸腼腆地笑,张翠莓就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到今天要买的东西上:“我听说百货大楼来了一批裙子!”她压低声音神神秘秘的,语气中满是期待,“听说很好看,我还没穿过裙子呢!不管怎么样一定要买一条来穿!”
张天赐皱眉:“裙子?我看不好,你就算买了也不好穿,咱村里谁穿裙子啊?不朴素,不太庄重。”
“穿裙子怎么就不庄重了?城里人也穿啊!长长的到脚踝呢!你放心吧,我打算买一条暗色的,颜色上肯定简朴。”张翠莓黑着脸大步往前走,张天赐尴尬地对瑞和和李大水笑笑,赶紧追上去。
“我怎么觉得他们俩不对劲。”李大水摸摸下巴。
瑞和困惑地“啊?”了一声:“没有不对劲啊,我们也快走吧!”
第15章 穿越1972
张天赐和张翠莓之间的粉红泡泡也就瑞和没看出来,李大水发现端倪之后暗中观察,确定自己的猜测后捅瑞和的手臂让他看。瑞和正在摸布料,看一眼后茫然地问:“到底怎么了,你这一路总是让我看张哥和张姐做什么?”
李大水一腔八卦一次次被掐灭,到最后都灰心了,摆手说:“没有,没事。”
“我要买这个。”瑞和将布料递给售货员,“给我裁十尺。”
售货员说:“厚棉布十尺,一尺五毛二分钱,收你五块两毛钱。”
瑞和将布票和钱拿出来,售货员接过后仔细检查一遍,然后将票和钱放进头顶钢丝线上的布袋里,轻轻一拨滑轮就带着袋子往后头飞去。坐在后面办公桌上的会计站起来将钱取下,找零写发`票,再将袋子推回来。
“你准备做身新棉衣吗?”
瑞和点点头:“往年那件已经补得不能再补了,去年的布票买了薄棉布做夏衣,今年的布票就买厚棉布做冬衣。”
“你都赚这么多了不用这么省,布票不够用就去和别人换嘛。”
瑞和没有应,他对未来的计划没有人能理解也没人能诉说,因此他还是过着节俭的生活,再说这样的生活已经足够好了。他打岔:“走吧,我们回家了。”
那一头张翠莓也选好自己要的布。刚刚他们到百货大楼去,那里确实挂着十几件长裙,长至脚背,说是灯绒芯的料子,颜色有卡其色、浅灰色、黑色和棕色。价格很贵,一条要十七块八毛钱。张翠莓生生被吓退了,可还是舍不得梦寐以求的裙子,裙摆下垂的弧度和晃动之间的优雅,妆点了这个才十九岁女孩子的梦。因此她咬咬牙,来布店扯布打算自己做。
“一尺灯绒芯要两块六毛钱,做一条裙子至少要两尺吧?这样就三块多了!”张天赐觉得做裙子根本没必要,每天都要干活的,搬搬扛扛,穿裙子多费事!
“我就要买。”张翠莓的脸色有些奇怪,“平时不穿,哪一天也是要穿的。”
“哪一天?”
张翠莓的脸一下子黑了:“不关你事!我爱哪天穿就哪天穿!”
瑞和过来的时候见两人之间的氛围奇怪,看出他们闹了矛盾还很着急,悄声问张天赐:“你们俩吵架了?”
张天赐更莫名其妙呢:“没吵啊,突然就不理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