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我们不能多送点生命,为什么我们都这么自私?
黑背张着嘴巴,看到他爸爸下了公交车:“梅茜,我们有主人的,他们在,我们就要好好的。”
如果生命只是自己的,怎么挥霍都可以。觉得没用就丢掉,觉得好玩就闹腾,结束也没人伤心。
“梅茜,我们有人爱,我们也爱他们,不在一起就会悲伤。所以不要自己决定,那样才是自私。”
黑背说着就扭头,向他爸跑去。
边牧拍拍我的肩:“梅茜,要不我们赶紧做点小生意,卖给小区里的有钱人。你看煎饼摊子,一个月能挣两万。”
大家很信任地看着我:“靠你了。”
到家的时候,代养姐姐正在接电话。
“找不到啊,到处都找过了。可能出去了。你别急啊,梅茜那么乖,不会跑远的。”
我抢过手机,听到那头有个矮丑穷的男人在咆哮:“你把我的狗弄哪儿去了?你是不是把她弄丢了?”
老爹听起来要哭了。
我喊了一声:“汪。”
“你回家了?”
“呜呜。”
我叼着手机,离姐姐远远的,要跟老爹讲悄悄话。
老爹在电话那头长长出口气:“梅茜你吓死我了!我差点去买机票,你知道机票多贵的吧?”
“知道的。”
“你干吗去了?别学我乱跑好不好。”
老爹跟我絮絮叨叨,讲他刚通宵改完剧本,困得在沙发上直打呼噜。
老爹说:“一边打呼噜一边打字,厉害吧?”
“厉害的,你这样能得诺贝尔奖的。等有了奖金,可以买一亩田。”
“你说话逻辑不对,不是诺贝尔奖,诺贝尔奖也不一定有很多奖金。要买田干吗?你又不会耕地。”
我听他越说口齿越模糊,应该是困了,刚才那么紧张,估计姐姐打电话吓醒了他。
“老爹,如果我学会做生意,是不是你就不用一边打呼噜一边打字了?”
老爹在那头笑得嘎嘎嘎,“嗵”的一声,好像从沙发滚下来。
电话挂了。
代养姐姐还在,她给我开罐头,拌狗粮,自己在一边吃包子。
包子真香,白白嫩嫩的。
我吞吞口水,叼着饭盆就往外跑。姐姐惊得包子都甩掉,光脚跟在我后面飞奔。
我跑去敲黑背的门:“我知道啦!”
我跑去敲可卡的门:“快起床,我知道啦!”
我跑去把萨摩家泰迪家的门敲得梆梆响:“我知道怎么赚钱啦!”
全小区的狗子从家里背来面粉。
我的主意就是:卖!包!子!
小区面粉飞扬,大家跑去喷泉打水,整个喷泉变成面糊,河豚大仙在面糊里头不停挣扎。
黑背和边牧起劲踩面,交流和面心得。
“原来这个是高筋粉哇。”
“原来面粉这么黏的哇。”
“原来面粉还会起这么多泡泡的哇。”
可卡笑眯眯看着我:“梅茜,馅儿在哪里啊?”
我高兴地把饭盆递给她:“姐姐给我换了新口味的狗粮,好吃。”
可卡惊喜地问我:“梅茜,我们是要卖狗粮包子吗?”
可卡把包子卖给她妈,黑背把包子卖给他爸,所有狗子兴高采烈带着劳动成果回家,摇着尾巴等待表扬。
可卡妈激动得都哭了:“没想到你都长这么大了,学会劳动致富了。”
可卡摇尾巴:“妈妈好吃吗?”
可卡妈真的哭了:“太尼玛好吃了。”
今晚的小区里,狗子吃狗粮,家长吃狗粮包子。
我们一共挣了两百多块。
大家把赚来的钱交给我:“这么多钱,可以给流浪狗子们买什么呢?”
这有什么好考虑的。
我大喊:“当然是给他们买狗粮啦。”
14
第二天晚上没有月亮,只有星光闪烁。夏天已经过去一半,雨水停歇,我们等到主人睡着,静静地溜出来坐好。
欧阳锋他们刚刚吃完我们送的狗粮,来得晚。
今晚的气氛特别隆重,欧阳锋他们像是去打一场不回来的仗,而我们是送行的家属。
我们点头致意,看向喷泉。
河豚大仙用小翅膀揉着胸:“没睡好,眼睛疼。”
黑背偷偷问我:“眼睛疼,他为什么要揉胸口?”
我偷偷回答他:“手短,够不着。”
老垃圾静静趴着,用力看着月亮。
大仙一个飞跃,打出漂亮狭长的水花,他像上次那样停在空中,只是吸收的是漫天星光。
那些闪烁的,有着不同色彩,离我们异常遥远的星星,一颗颗暗了下来。
我呆呆仰着头,觉得那些星星是欧阳锋他们,他们给一场奇迹积蓄着力量。
河豚大仙身上亮晶晶的,他用小翅膀牵着洪七公的爪子,洪七公牵着欧阳锋的爪子,接下来是我连名字都不知道的流浪狗,大家爪子牵着爪子。
黑背牵住我,我牵住边牧。
我们的生命力沿着每一根神经消失,像阵夜风,带着甜蜜也带着感伤,变成淡淡的光脉。
我能感觉胸口被浪潮淹没,老垃圾的心情传递给了每一条狗子。
已经失去了,依旧舍不得,这是眷恋呀。
河豚大仙大喝一声:“齐活儿!走起!”
光脉“唰”地投向上方,像立体3d电影,五彩斑斓的光芒如同波浪起伏,占据整个夜空。
“果果。”夜空的光芒里传来老太太的声音。
那些光芒浮动,飘忽,旋转,凝聚出了老太太的样子。
老太太蹲下,手伸出来:“果果,饿不饿?”
老垃圾的眼泪打湿了他整张脸。
只有五秒钟,不能哭着过的!
我拼着力气喊:“说话呀!”
说话呀老垃圾!你付出了一切,要让她的手落在你脑袋上,不能哭啊!
你要跟她说你饿的,你要让她给你骨头吃,你要跟着她去交水电费,陪她在树荫下摇晃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