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条金毛狗子,名叫梅茜。
以前我叫梅西,因为老爹最喜欢的足球运动员是这个名字。
后来老爹喝得东倒西歪,叹口气说:“草!”
于是给我加了个草字头,我就变成了梅茜。
我问老爹,那我名字怎么读。
老爹说,让人家以为我们没钱,其实我们还是没戏。
知道你要去很远的地方,但是一定记得回头看看我。
就算我不在你的视线里,也请偶尔转过身,
说不定带着你呼吸的空气,会漂洋过海,会横跨星空,
会被季节轮换时带起的风,一直吹到我身边。
我的嗅觉很好。我是梅茜,我喜欢你,我在想你。
我喜欢安慰,不用语言的那种。我喜欢一眼就明白你在想什么。我喜欢走路,不是直线。我喜欢待在草丛里,可以闻到泥土混杂日出留下的味道。我喜欢趴在院子里,把蓝天当作相册。我喜欢四处溜达,哒哒哒,哒哒哒,每个脚印都敲击出清脆的声音。
我喜欢喧嚣,我喜欢安静,我喜欢自己金色的毛发,奔跑时带起一溜阳光。
我喜欢小区门口人来人往的超市,和每天准点去买一包烟的老爹。我出生于2010年5月18日,他是2010年6月12日带我去了家里,然后哭哭笑笑,不知道能不能这样一直到老。
然后我喜欢这样,不管全世界其他人喜不喜欢这样。
我是梅茜。一条喜欢写字的金毛狗子。
01.我的酷炫狂霸拽你们不懂
狗子的自信都是主人给的,
我从畏畏缩缩变成小区一霸,
都因为我爹没来由的骄傲。
2010年,老爹去抱狗,宠物店的姑娘好心地提醒他说:“这条金毛的种不纯。”
很小我就明白了,人类喜欢混血儿,说混血儿聪明漂亮,但人类不怎么喜欢混血狗。
来宠物店的客人,许多都是特别懂品相的。哈士奇要三把火,边牧要七白三通,这些学者连狗子身上多块黑毛都无法接受,更别提我了,他们说我太失格了。我的毛没有那么金黄,而是闪亮的奶茶色,我的脸比金毛冠军的标准细了些,恐怕这辈子也无法整容。
失格这个意思是说,失去了纯种狗的资格。被判定为失格的狗会很惨,只有半卖半送才能找到人家。当时我看老爹戴个墨镜满脸傻笑,一副暴发户的样子,心想他肯定不会贪便宜选我的。但是老爹抱起了我,说:“这条狗子的耳朵怎么那么大,哈哈太拉风了。”
我在老爹怀里,头一次感觉自己的大耳朵还挺好看的。
他把我带回家,搜资料喂我好的狗粮,给我换了几个狗窝,狗窝越来越酷炫狂霸拽。
老爹带我玩,小区人人爱养狗,尤其是泰迪。每到傍晚遛狗的时候,广场上全是泰迪方阵。泰迪的主人们很挑剔,在偌大的泰迪群中也能找到最贵的那只。
每当泰迪主人指出我的失格,老爹就掀起我的耳朵,说:“切,冠军贵宾有什么了不起,我家是小飞象。”
狗子的自信都是主人给的,我从畏畏缩缩变成小区一霸,都因为我爹没来由的骄傲。
我问老爹:“你不介意我是条串串么?说不定我祖上哪一辈还是只癞皮狗。”
老爹回答我:“就算你是只癞皮狗,我也不会介意。你的耳朵那么大,太酷炫狂霸拽了。”
老爹心中的“酷炫狂霸拽”包括:一边工作一边去摆地摊,没钱的时候捡几个废纸箱卖掉,在饭馆连西红柿蛋汤都装进可乐瓶打包带走……这些明明没有错,做起来却觉得尴尬的事情,老爹都用酷炫狂霸拽来解释。
老爹说:“梅茜你记住了,别人比品相的时候,你就说你耳朵大;别人比车子的时候,你就说你耳朵大;别人比房子比钻戒赛表盘的时候,你就说你耳朵大。”
我说:“老爹,你这样是不是自欺欺人不敢比呀?”
老爹说:“懒得跟他们比快乐,他们不懂。”
但是我懂,老爹和我一样,只要在乎的人也在乎你,那就十分快乐,外加酷炫狂霸拽了。
02.个子小就小吧,幸福就好
我有13个朋友,7个人,9条狗。都有段时间没见了。
其中有两个朋友是假的。我不太明白,不爱何必装欣喜。
老爹说不能点名,因为万一见面,
你还是要假装热情,我还是要假装雀跃。
每天都有人指着我说:“哎,快看小金毛!”
我以为自己真的很小,看着走路经过的泰迪窜过草坪,在我家院子的栅栏钻来钻去,非常羡慕。于是鼓起勇气也去钻,结果卡在栅栏里了。
本来我打算用屁股先钻的,后来发现方向不太好把握,就用头先钻。才过去一只耳朵,半张狗脸动都不能动了。
其实还蛮疼的。
院子虽然很小,世界虽然很大,但不能钻出去,要堂堂正正从门口走出去,不然会被卡住脸。
老爹走过来,我怕丢脸,就没吭声。
他说:“要不要我帮你推出去?”
我头没法动,嘴巴也张不开,只能喊“咕咕”。
他一推,疼得我眼泪当时就下来了,连声喊:“咕咕咕咕。”
他说:“那我拉你进来?”
我说:“咕咕咕咕。”
他一拉,我灰头土脸地抽出来,不敢睁眼看他,“咕咕咕咕”地叫着,躲到躺椅底下。
过了一会儿,老爹抓了一把米,丢在我面前。我诧异地看着他,他说:“你不是咕咕咕咕地叫,变成鸽子了吗?”
我气得眼泪当时又下来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个子就是比正常金毛要小一圈。
这点困惑我很久。
有次老爹带我去超市,他在排队,我趴在他脚边。好不容易快轮到我们,前头是一对情侣。
女的说:“快看,小金毛。”
老爹说:“两岁了。”
男的说:“哎呀,两岁长这么小,是不是种不纯?”
女的说:“养狗嘛,就要买纯种的狗,不纯的养了也白养。”
我听得眼泪当时又快下来了。
那男的一边唠叨,一边买了包二十块钱的金南京。
女的说:“不会是假的吧?”一边说,两人就在那儿拆烟,打算抽一根看看真假。
老爹看都不看他们,丢钱到柜台,说:“拿包中华。”
售货员问:“硬中华还是软中华?”
老爹说:“软的,我家狗不能闻五十块钱以下的烟的味。”
售货员说:“好。”
老爹说:“谢谢,快一点。”
我们昂首挺胸离开超市,我偷偷看了眼那对男女,那个女的恶狠狠地盯着男的,把手里烟捏断了。
回家后,老爹突然说:“梅茜,我是去买剃须刀的呀,怎么变成买烟了?”
我假装什么都没听见,钻进躺椅下面。
老爹愣了一会儿,点着烟说:“世事无常啊,胡子明天再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