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天已黑沉,她决定以不变应万变:“在哪里沐浴,我自己过去就好。”
“就在隔壁暖橱,姑娘且等一等,奴婢这就去放热水。”
门开了,天上一轮残月清寂,犹如那人清冷高绝的气质。
可谁又知道,在那副仙人之姿下,掩藏着如此偏执骄狂的心性。
她走出去,深深吸了一口气。
北方的天似乎更加高远一些,夜幕上稀稀疏疏的星子,每一颗都很亮,照见阶前白梅霜雪一般的傲骨。
方才屋里烧着炭火不觉得,出来才觉得寒气逼人。
只是隐隐约约间,总觉得暗处有双眼睛在窥伺,让她一举一动都不自在起来。
夙府来的客人,会不会就是慕衡。
一天之内,心情跌宕起伏,此刻实在是有些受不住了。
沐浴过后,身子总算松泛了些,腿伤处也全好了。
莺儿拿来一套崭新的衣物,笑盈盈的道:“姑娘换上这套吧,厚实些,可别冻坏了。”
绯色绣金丝海棠花的缎面长裙,外面罩了一层同花色的夹袄,腰那里掐得恰到好处,凸显得人格外活泼俏丽。
青姻在热气氤氲的暖橱中换好衣服,觉得有些热,回到房中便脱了最外面那层夹袄躺下。
此刻夜已深了,她却浑然没有一丝睡意。
手中捧着香囊和丝帕,青姻发现,他唯独没有给她那一缕头发。
先前那种被暗中窥伺的感觉,时有时无,她觉得自己快疯了。
不知道他是否真的已追来夙府,也不知道他此刻在哪儿,准备什么时候出现。
就像是一只被猫尽情玩弄的老鼠。
唯一确定的是,慕衡必定是生气极了,她双拳不自禁的收紧,心中有一个最坏的念头,始终不敢去深想。
他会不会杀了大哥,青姻深吸了口气,若是大哥出了什么事,她该如何是好。
想了半天,她终是从枕头下面拿出铃铛。
之前他说,只要对着铃铛呼唤他名字,他就会出现。
青姻决定赌一把,此时此刻,她太需要知道大哥的安危。
“慕衡,慕衡……”一连唤了好几声,却连一丝回应都没有。
她不知心里究竟是该庆幸,还是失望,甚至有了一丝不切实际的希冀,夙府来的那位客人,会不会是大哥……
在极度的纠结与恐惧中,她昏昏沉沉的睡下,并且一整晚都被噩梦缠身。
梦中,大哥倒在血泊中,胸口被凤寂剑刺穿好大一个窟窿,而慕衡就站在旁边,一脸冷酷无情的逼视着她,问她为什么要逃。
她陷入到深深的自责当中,一时悔不当初,不该让大哥帮自己逃走。
一时又恨自己为什么要招惹上慕衡,若没有他,所有的悲剧就都不会发生。
修什么仙,问什么道?
她就是一个平平凡凡的小女子,想和闺中那些小姐妹一般,嫁人生子,过安逸平稳的一生。
宁为贫家妻,不做富家妾。
可他不仅要让她做妾,更让她再没有了做母亲的可能。
慕衡,你好狠,你真的好狠——
梦里,自己朝他扑了过去,要杀了他为大哥报仇。
却触到一双阴冷决绝的凤目,眼角泛着血色,上挑的眼尾红得可怕,盯了她良久,然后毫不留情的将她反压回去。
他的身体很重,压得她踹不过气来,像是一把剑悬在她身上,随时都可能出鞘。
凤目被暗涌遮掩了光华,头顶玉冠束着的如墨黑发忽然间张牙舞爪,拂过她惨白的面颊。
慕衡将头埋在她颈间,慢条斯理的呼出一口气。
窗台边,燃着安息的香,轻浅的味道,像她的体香一般轻柔甘甜。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开始用牙齿慢条斯理的啃咬她的肩膀。
衣料摩擦的声音,沙沙的,像是春蚕吐丝。
黄花梨木制的床铺异常结实,也不由轻轻晃动起来。
青姻放弃了挣扎,想起过去在天殊峰时,白狐仙曾说过,首宗大人与一般人不同,连普通仙子都难以承受,何况是凡人。
他们,本就是殊途。
为什么,在梦里都不能放过她。
“慕衡,我恨你。”她轻轻说道,眼角划过一滴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