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是凉的,又好像是烫的。刚开始是解渴的,可是流过喉咙的一瞬间,又像是烫得一下子蒸干了所有的水分,让他忽然变得更加干渴,迫不及待地渴望更多的凉水。
阮棠就这么喝完了一杯水。
老实说这一杯水本来也不多,又是两个人分,还不小心……洒出来了一点,总之她现在其实还是有点想喝水。但水喝完了,少年人却还是搂着她的腰不肯松手——漂亮弟弟亲人的时候通常都不会特别强势激烈,但总是格外缠人又甜腻,这次倒是难得强硬,不仅不肯放手,还抽走了阮棠手里的杯子、随手放到了一边的柜子上,然后索性就抱着人倒在沙发上、一门心思专心亲吻了。
他最近的辛苦阮棠是清楚的,对他难免又比平时更多了几分纵容和心疼,这时候倒也没有抗拒,索性就由着他多亲一会儿了。
智能防盗门解锁的声音就是在这时候响起来的。
沙发上的两人动作齐齐顿了一下。
少年本能地回头。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门口的人原本还是一脸儒雅笑容,笑意也就在这一刻忽然凝固在了脸上。
阮棠坐了起来,稍稍整理了一下衣襟,然后乖乖叫人:“爸爸。”
语气自然,甚至还带着点好久没见到父母后的惊喜。
顿了顿,她脸上的惊喜忽然又加深了几分,眼睛猛然亮了起来:“妈妈也回来了。”
……
一阵手忙脚乱之后,阮诤和唐静婉终于换好了拖鞋进屋,应覃也终于整理好了衣服和头发、匆忙下了沙发站好,低声叫人:“阮伯伯,唐阿姨。”
他语气里明显充满了忐忑和紧张,阮棠不由得看了他一眼——少年人耳根通红,喉头却还因为刚才没能彻底得到满足而在不自觉地微动,整个人却僵着身子一动也不敢动。
他和阮棠的父母当然是很熟悉的,可以前的见面里,他对他们来说就只是领居家从小看到大的孩子,他们一向都对他很好。但现在,他是他们女儿的男朋友,甚至,刚才他们进门的时候,还撞见……他大晚上的还在人家女儿家里、缠着人家女儿亲,他差不多可以想象到现在在对方心里,自己是什么形象和角色了。
少年越想越沮丧,连刚才的紧张都好像没那么严重了,有些恹恹地垂下了眼帘,看起来满是懊悔。
阮棠又是好笑又是无奈,伸手揉了揉少年人的脑袋,然后又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唔了一声:“我和小覃在交往,他现在和我住一起。”
少年似乎是有些吃惊她的直白,猛地抬头看她。
阮棠回了他一个安抚的笑容。
应覃只觉得满心忐忑和沮丧好像都在这一个柔软的笑意里被统统抚平,一时间甚至忘记了刚才的局促紧张,抿着唇有些害羞地弯了一双桃花眼。
阮诤咳嗽了一声——充满了刻意的味道。
“爸爸妈妈,”阮棠眨了眨眼睛,“你们怎么突然过来了?”
两人都是大忙人,别说是一起过来了,平时就算是单独过来首都看她的频率也不高。
阮诤难得有些没好气:“你明天生日,我和你妈妈特意来给你过生日的。”
阮棠又眨眨眼睛,笑得又乖又甜:“谢谢爸爸妈妈。”
阮董幽幽地了一声,却不接话。
阮棠把目光转向母亲。唐静婉也恰好在这时候看过来,母女两人视线相接,沉默了两秒,唐静婉冲她招手:“我有话跟你说。”
她明明是在跟阮棠说话,应覃却猛地绷紧了背脊。相比起阮诤的温和——至少是看起来温和,他从小就在冷厉的唐静婉面前有些紧张,尽管唐静婉其实对他也很好、每次出差回来也总是会给他带些礼物。
阮棠应了一声,轻轻地捏了一下应覃的手、示意他不要紧张,然后就越过他、跟着唐静婉进了主卧。
“你谈恋爱的事,包括你谈不谈、和谁谈,我都不会干涉,”唐静婉还是一样的面无表情,关上门,又回过头来看向女儿,“但有几点我要提醒你。”
阮棠坐在床沿,仰着脸看自己的母亲。
“不要太早结婚。在你想清楚前,不要结婚。事实上,”唐静婉的语气很平静,“如果对方不是应覃,或是类似家境,我甚至认为你可以不必结婚。婚姻是经济关系,而不是爱情,你明白吗?”
阮棠认真点头。结婚本就不是必须做的事,但如果他们一直在一起,为了以后睿科和云景的关系,他们怎么也得有个“说法”。
“同样地,不要太早生孩子。生育的风险和损伤你在高中的时候就弄清楚了,但育儿的成本——我是指包括物质和精神上的,以及将会对你生活和事业上带来的影响,你或许还不那么清楚。我希望你在做每一个决定前,都能做好充分的了解和考虑,这是从小我就一直教你的。”唐静婉低头看她——她的女儿长得纤细昳丽,仰头看来的时候目光清澈却并不懵懂,让她不自觉地放缓了音调,“在决定要孩子前,一定要做好安全措施。”
她说着有些不太自然地顿了一下,然后才又开口:“我是指……”
“我知道的,”阮棠嗯了一声,乖巧点头:“会戴套的。”
作者有话要说:
弟弟:不是,等等,那至少!也要!给我一个!能需要戴的!机会啊!
第66章
唐静婉了一声, 语气似乎是不自觉地放松了一些,顿了顿又交代道:“谈恋爱不要影响学习和工作。我相信应覃是个好孩子,但谈恋爱和做邻居是不一样的, 涉及财物、项目的地方都要多注意。”
阮棠乖巧地点头应好。
之后气氛一下子就有些沉默了起来。
唐静婉似乎还有很多其他的话想说,但一向冷淡又严厉的性格让她只是张了张嘴,最后却发现还是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终于也只是抬起手,有些不太习惯地摸了摸女孩子的头顶——她的女儿终于不必像曾经的自己那样,经历那些处处受制于人、处处被人掌控的无力与屈辱, 清醒精明却又并不麻木世故。她有很多没能为这个孩子做的事——比如没能长久地陪伴她、没能温柔耐心地教导她、也没能让她有一个无忧无虑的童年, 但至少, 她想她没有辜负这个因为她而来到世上的小生命。
阮棠其实也有很多话想问,比如——妈妈要自己别太早生孩子, 可是她自己刚毕业就被逼结了婚生了孩子,是不是也有很多很多的不甘和后悔。但落在自己头顶的手虽然动作生疏、甚至有些僵硬,力道却很温柔。阮棠仰着脸, 弯着杏眼对着母亲笑了一下,终于也还是什么都没有问。
从主卧出来的时候一时间没有看到家里的两个男人。阮棠往客厅走了几步,才发现父亲和应覃正在阳台上说话。阮董还是平时那副斯文儒雅的模样, 脸上还带着温和的笑意,但即使是远远地看着侧影,在这夜幕里也莫名地充满了压迫感。事实上现在他对面的应覃很明显就紧张得厉害——侧面看去, 少年的背脊崩得越发笔直, 甚至几乎都有些僵硬了。
阮棠笑笑, 也没去“解救”他,找回刚才被应覃抢过去放到一边柜子上了的杯子,又去厨房倒了杯温水, 施施然回了房间。
阮棠坐在床上,一直到不紧不慢地把一杯水全部都喝完了,才看到应覃推门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