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含雁了一声, 抬起头看她——阮棠比她高出好多,她抬着头认真看了阮棠两眼,想了想问:“认识?”
不然阮棠应该是不会多问的。
“隔壁邻居。”阮棠说完,就见陆含雁露出了一种很是微妙的眼神。她愣了一下,随即想起一年以前她说起应覃的时候,似乎也说的是“隔壁邻居”又或是“邻居弟弟”之类的, 在一想到两人现在几乎就差一个“名分”的关系,不免有些心虚,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这个是半年前刚搬来的。”
陆含雁语气毫无起伏地了一声。
阮棠觉得这会儿大概可以给她配个内心活动:你到底有几个好弟弟?
“我去后勤处领个拖把, ”阮棠忍不住又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转移话题,“我记得他应该是没考一中吧?”
阮棠说得委婉,真相是魏潇根本就没心思念书,据她所知,成绩很是一言难尽。
陆含雁倒是不以为意,干脆陪着她一起去后勤处:“可能是借读吧。”
一中没有择校名额,不过每届都有几个借读生。除了学籍不在一中之外,平时和正式学生也看不出什么分别,至于借读的条件,阮棠也没关心过,但以魏家的手段,只要不用去干涉中考分数,别的多半也不是太难办到。
如果他在一中可以抓住机会好好学习,那魏程恐怕也是难得做了一件好事。不过……阮棠想起少年人偶尔谈起家事时那种桀骜又受伤的目光,又忍不住有些忧虑地叹了口气。这时候,忽然就又想起了应覃的好来——至少这个弟弟,尽管嘴上说得病娇,人却乖得不行。
陆含雁见她神色变换,一时间目光也有些古怪,迟疑了一会儿,忽然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阮棠侧头,就见她很认真地看着自己:“你谈恋爱了。”
是陈述句的语气。
顿了顿,她又补了一句:“可以谈恋爱,但不可以把谈恋爱看得太重。”
她长得显嫩,又是圆脸,走出去说是初中生都有人信。但这会儿她一板一眼提醒自己的样子,简直……怎么说呢,居然莫名其妙地有点神似家里的唐总。
阮棠哭笑不得,挽着她就差指天罚誓了:“你放心,我没忘呢,我们将来还是要一起去打江山的!”
陆含雁眨了眨眼睛,见她还是平时的老样子,这才点了点头,又说起正事:“我签了京大数学系的保送,研究生会出国读金融。”
“等你回来,我这边时机刚好。”阮棠说着又忍不住笑起来,“到时候教授们问你为什么不直博搞数学,你可千万别把我供出来。我怕天天被扎小人。”
陆含雁终于也忍不住笑了一下——她生性严肃,只笑了那么一下就抿着唇又板起了脸:“只要你不会又忙到熬夜、不吃饭……”
是没有起伏的、但明显属于威胁的语气。
阮棠一边心虚地摸鼻子一边挽着她撒娇,笑闹着进了教务楼。
……
高三的气氛明显要紧张很多,不过倒也不至于从前听说的那么草木皆兵,只是大家平时在校园里的步履确实都不由自主地比以前匆忙了不少。
天气转凉的时候,这一年的运动会又到了。当然这和高三没什么关系,还是照常上课,操场边传来的人声和枪声并没有对高三的学生带来太多的影响。
应覃去年跳高拿了亚军,今年班里又给他报上了。另外还给他报了个一百米的短跑,应覃觉得无所谓,也就应下了。
课间的时候阮棠去了教室外的走廊。一中占地面积很广,但因为学生不多、只有一幢教学楼,就在学校的中轴线上。操场在校园的边缘,离教学楼走路大约是七八分钟的距离,再加上学校内绿化覆盖率极高,站在走廊上也看不到半点操场的情况。阮棠看了会儿树、放松一下眼睛,笑着摇了摇头,又在上课前准时回到了教室里。
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是四点。阮棠想了想,把已经做完的作业全都交了,一个人出了教室。
运动会还没有结束,操场上人多,倒也没有什么人注意到她。她一个人不紧不慢地逛了半圈,就见到了在跑道候场的少年。
周围还围了不少面生的女孩子,看起来是高一的新生,目光频频往应覃的方向飘,但都很克制。
阮棠笑笑,转头去了终点的方向。
等在终点记录的是体育部的学妹,一见她就睁大了眼睛,眼睛亮晶晶地蹭过来打招呼:“主席来视察吗?今天挺顺利的!”
“不用叫我主席了,”阮棠笑眯眯地揉了一下学妹活泼的短发,“你们都很能干,我只是做题累了过来随便看看。”
学妹在终点处的跑道上给她腾出了一个绝佳的空位,又有些歉意:“主席等下聊哦,一百米决赛要开始了。”
阮棠点头,看向跑道的另一端。
一百米,就是标准跑道一段直道的距离,看不清对面的细节,不过……即使只是光凭着身形,也能很轻易地在熙攘的人群中一眼找到清瘦又挺拔的少年人。
起点处是体育老师扣下了发令枪的扳机。
一百米是短跑,不过是眨眼功夫,视线里的身形就一个个都清晰了起来。
阮棠站在原地没有动,含笑看着跑在最前面的那个。
因为要上场比赛的关系,少年人难得穿了一身运动装,而且还是短袖的运动体恤——他平时,似乎一年四季都是穿衬衫更多一些,看起来总显得更加乖巧斯文。但现在他那小可怜的马甲都掉得底都不剩了,他似乎也就不怎么上心掩饰了,一马当先跑得飞快,毫无悬念地第一个冲过了终点,然后……
顺着惯性的作用,一把拥住了等在终点的那个人。
一年以前,是他在终点等她。现在换成了……他奔向他的终点——她站着的地方就是终点。
这里是跑道的弯道,在操场最边缘的位置,倒是不太引起看台上的注意,但旁边的学妹看得清清楚楚,顿时就发出了一声短促又兴奋叫声。
阮棠没辙,也不生气,揉了揉明显借机占便宜的少年的头发,示意他去学妹那里登记时间。
学妹脸上红扑扑的,也不知道看了这场面到底是激动的还是不好意思的,飞快地给应覃登记完,然后就一脸理解地冲阮棠眨眼睛——她算是知道主席今天是为什么来的了。
应覃刚跑完一百米,气息倒是还挺平稳,只是脸上因为运动有些泛红,乖乖站在阮棠身边,垂着眼帘偷偷看她有没有生气。
阮棠失笑,也没解释,冲学妹挥了挥手,转头走了。
应覃还站在原地,有些失落地看着她的背影。
阮棠走了两步,见身边没有动静,停下脚步回过头,就对上了少年一双湿漉漉又泛着红的桃花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