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子……万一我不想复活你呢?万一我跑了呢?你难道要永永远远的被困在尸骨里吗?”折阳呢喃着,泪水终于落了下来,瞬间模糊了眼前的一切。
他赶紧伸手抹眼睛,等放下手时,面前的一切又变了。
这一次,他看到的不再是活着的荆悬,而是已经分离出了一半魂灵,站在他身后的荆悬。
他看到荆悬数次想要摸一摸他的脸颊,指尖都从他的身体穿了过去,看到荆悬薄唇微动,一遍又一遍地念着他的名字。
可是他看不见他,他忙着赶路、忙着寻找复活荆悬的办法,忙着一切各种各样的杂事,完全不知道荆悬就在他的身边,一直一直的陪伴着他。
“我也是傻子……一叶障目……为什么我就看不见你呢?”折阳呢喃着,看着眼前的记忆崩塌,又变成了其他的记忆。
这一回,他看到了另一个男人。
他还记得这个男人,这是百年之前突然出现在伞铺门口,教导他伞铺阵法的高人。
此时他处在记忆之中,看到这男人自己的魂灵正处于沉睡之中,荆悬正控制着他的身体,沉默不语的教他能够守住伞铺的阵法。
“原来是你……”
他怎么一直想不到,除了荆悬,谁会莫名其妙地教他阵法,教他怎么保护自己。
这世间,只有荆悬,无论生死,永远将他的安危摆在了最前面。
折阳忍不住,在记忆中向着荆悬的魂灵冲了过去。
可他穿过了荆悬,双脚踉跄,再站稳,眼前的一切又变了。
他看到了他自己,流着泪,一声又一声地控诉着一旁面无表情的荆悬。
荆悬冷着脸看着他,身边站着那名下人,任由折阳哭泣着。
折阳听到了他自己的声音,带着埋怨和控诉:
“我以前觉得你爱我,后来觉得你是胆小鬼,现在……我明白了,荆悬,你压根不爱我也不喜欢我。”
“你爱的,只有你自己。”
折阳后退一步,不停地摇头:
“别说了,求求你别说了,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可他阻止不了过去的记忆,他蹲了下来,捂住自己的耳朵,看到过去的他说完伤人的话后径直离开,没有看到身后的荆悬脸上出现的一丝慌乱和忍不住迈出去又收回来的脚步。
那名下人的眼珠子不断乱转,不错过荆悬任何的表情变化,见荆悬神情很快又冷静下来,似乎是觉得无趣一般撇了撇嘴角。
过去那么多年,荆悬独自背负了一切,让他永远都活在天真梦幻的世界中,单纯的像个傻子。
荆悬一直都在保护他这个傻子。
可荆悬也有算错的时候,他终究只是个普通人,他想不到折阳在逐渐转变为人神时,在刚刚脱离了他的保护后,会遭受那么可怕的折磨。
第一次,折阳被当成怪物每日都在被“杀死”的折磨中,荆悬跟在折阳身后的魂灵已经开始出现了转变向厄的征兆,可是那时他才刚死,没什么能力,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亲眼看着他护在手心里的折阳痛哭、挣扎。
第二次,荆悬终于忍受不了,彻底转变成了厄,折阳一直以为当时的柴房门是那个人忘记了锁,其实是已经成为了厄的荆悬破坏了锁,放折阳离开。
折阳当时一直怕那些村民追上来,可他不知道,那些村民永远都追不上来了。
折阳逃跑后,荆悬彻底放任了自己心中的怨恨,花了一些时间转变成了厄,当他成为厄之后,因为过度的怨恨甚至魂灵都凝实了,才让温书清的祖辈看到了他。
怀着滔天恨意的荆悬,毫不犹豫地屠杀了所有吞吃过折阳、伤害过折阳的村民。
温书清因为长辈的原因只知道荆悬屠杀了第二次伤害折阳的那些村民,但是他们都不知道,就连第一次伤害折阳的那些村民,荆悬也杀了。
不论老弱妇孺,凡是伤害过折阳的人,他一个都没放过。
从那以后,荆悬躺在坟墓里的尸骨便慢慢被地狱召纹侵蚀,他也最终背上了滔天罪孽,成为了极厄邪祟。
可以说折阳供奉了荆悬九百多年,不只是在复活他,也是在帮助他变强。
折阳亲手供奉出了一尊邪神。
如今这尊邪神即将魂灵归位,彻底醒来。
折阳后来似乎又看到了很多记忆碎片,可他大脑有些混沌,大部分都记不清了,等他再次睁眼,茫然了许久,才慢慢坐起来。
这里是卫家的大厅,他躺在沙发上,周围没有人。
他立刻喊道:
“荆悬?”
卫舒隽从一旁走出来,递给折阳一杯水:
“您醒了?”
折阳没接水,起身追问:
“荆悬呢?”
“还在祠堂。”
折阳立刻往暗门走,一路穿过外间走进内间,看到了正坐在牌位前沏茶的荆悬。
荆悬指尖动作熟练优雅,怎么看都像是恢复了正常的样子。
折阳下意识地转身,他身后空空荡荡的,并没有荆悬的另一半魂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