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她一眼,又从袋里捏出几片,齐齐扔进嘴里,一副享受的样子:“这东西在行军路上吃,挺好的。”
说完见苏青媖没有说话,嚼了几下,忽然说道:“你说,今天我让队伍休整了一日,亲自带人去给下面兵丁的孩子购药,是不是做得,不错?”
苏青媖点头:“对你收复民心,很有用。将来说不定会因此有很多人来投奔你。”
黄审知眼睛里有一抹亮光一闪而逝。
手下不停,往袋子里抓,每次都是抓两三片,扔进嘴里,道:“可族兄却觉得我意气用事,为了些老弱妇孺,耽误了大部队会合的时间,说是延误军机。”
声音很小,不知是说给苏青媖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苏青媖正不知做何反应,就见他歪过头来:“所以你觉得我优柔寡断,不堪成事吗?”
苏青媖愣了愣。
黄审知觉得自己竟然问一个女人这种问题,觉得自己可能有些昏头了。可能今天被族兄当众训斥了一顿,有些许的不冷静。
没想到却听到苏青媖轻声道:“我听过一句话,叫民可载舟,也可覆舟。又听过一句话,叫得民心者得天下。你觉得齐皇为什么能夺了京师?”
黄审知嚼着嘴里的果干,同时也在嚼着苏青媖的这番话。为什么王湖一个私盐贩子能夺了长安呢?
当然是朔皇耽于享乐,不理朝政,政治腐败,导至宦官专权,北方蝗灾也不作为,至北方民不聊生。
黄审知脑子里飞快地转着,但凡朔皇有半点做为,他如今还在乡下当着他的杀猪匠,每天早上杀两三头猪,中午卖净光,数完钱,下午就能睡大觉了。可不快哉。
苏青媖问完话,脑子里也是很多光影闪过。
她从小历史学得好,从会看书起,就把历史书当课外书来看,正史野史读了一肚子。现在的朝代跟她之前学过的一段历史很像。
同样是皇帝昏庸无能,苛捐杂税严重,导至民不聊生,到最后各地农民起义,推翻了政权,至此藩镇割据,战乱不断。到另一个朝代大一统时,中间竟长达五十三年。那是一段大混乱,大破坏的时期,中原政权换皇帝比老百姓换亵裤还勤。
皇座上的皇帝是谁老百姓都还没记住,新皇又登基了。京师城头勤换大王旗。五十三年里竟换了十四任皇帝。平均任期四年。现在村支书还五年一任呢。
那就是一段血腥史,是黑社会互掐史,是人性扭曲,道德沧丧的一段历史。大臣不爽可以杀皇帝,儿子不爽可以杀老子,兄弟不爽可以杀兄弟,皇座上的老公公让儿媳妇轮流伺寝,谁伺候好就让谁的丈夫当太子。
三纲五常被破坏贻尽。
苏青媖这段时间常常想起那段历史。她知道这里是朔朝,而那个写下《不第后赋菊》诗的叫王湖。
但她听过一句话,叫历史不会重演,会惊人的相似。这些天她一直在想,哪里是块净土。往南的这一路,她看了许许多多躲兵灾的穷苦老百姓,中原腹地的战火已漫延到了南地。
昨天她更是亲历了一场争人头的厮杀。那么接下来,她们一家会如何?是不是接下来就是争地盘了?要经历无数的血肉厮杀了?
孩子们只见过一次就口吐白沫了,未来她能领着他们安然无恙地找片净土好好生活,让他们安然长大吗?
“你觉得王湖得了民心?”黄审知扭头看向苏青媖。
苏青媖从一堆乱绪里回过神来,看向他,淡淡地说道:“至少现在他是。”
黄审知扭过头去,从袋子里捏出一片果干,也没扔进嘴里,只沉默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