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懂政治,但这一年多来,也耳濡目染了一些。现在各节度使集军、民、财三政于一身,又拥兵过重,各节度使手中兵力加起来,已是中央禁军的数倍。经常拒不听中央号令。
现在藩镇割据,任由北方私盐贩子和农民义jūn_duì伍做大,还自封冲天大将军,队伍直逼京师长安。
对于那个自封的“冲天大将军”,吕博承对他的观感复杂。
听说他家几代都是私盐贩子,家里不差钱。他自己还从小就有诗才,屡试不第,听说愤而做了一首诗,还被广为流传。吕博承虽然老被娘子说是学渣,但不影响他对那人做的那首诗的欣赏。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罢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所以才自封冲天大将军吗?
之前吕博承对外族犯边,对来犯的异族人,他作战勇猛,毫不留情,可以不眠不休,欲血拼杀。但是现在要面对的都是大朔一群活不下去的老百姓。但凡朝中有所作为……
崔晟一看就知道吕博承在想什么,叹了一口气,拍了拍吕博承的肩膀:“务须想太多,我们是朝廷的兵将,拿着朝廷的俸禄,就得听朝廷的号令。我们的使命是忠于朝廷。”
几句话掷地有声。崔晟说完目光灼灼地望着吕博承。
吕博承定定地迎向他的眼神……良久,才重重地应了声,扭头看向桌上的沙盘。
几人议好作战计划,吕博承便出了崔将军营帐,往自己的营帐走去。
狗剩握着长枪笔挺挺地站在营帐前。原来睡在一个帐篷的兄弟,现在吕博承因屡立军功,升为正七品的校尉,而狗剩也成了从九品的有品阶的武官,成了吕博承的亲兵。吕博承还给他起了新的名字叫刘长胜。
见吕博承沉着脸进了帐篷,刘长胜也跟了进去。
“大人,可要给你拿饭?”
吕博承摇了摇头,招呼他:“长胜,你坐。”
刘长胜摸了摸头,在一侧坐了下来:“长胜长胜,真好听。不过我也喜欢我爹娘给我取的狗娃这个名字,狗娃狗娃,叫着亲切,比狗剩好听。”
说完看了吕博承一眼:“谢谢大人给我取的名字。我也有名字了。过两日,大人有空了,帮我写封信给我家里。我想告诉他们,我如今也是有品阶的人了。我要让家里高兴高兴。”
吕博承愣了愣。他之前写了无数封信给苏青媖,只是都没办法寄出去。辗转作战,那信都没有留住,要不被烧了,要不就是匆匆拔营中丢了。写了总是寄不出去。现在要拔营回中原,应该有机会寄出去的吧。
“好,那我今天先给家里写,写完我叫你,再帮你也写一封。”
“好勒,谢谢大人。那我给大人磨墨。”
“好。”
吕博承把桌上的东西收了收,摊开纸,捏了笔,又沾了墨,忽然顿住了。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
每天晚上都想娘子百遍千遍,梦里都是她的倩影,一颦一笑,仿佛就在耳边。这忽然要化做文字,又忽然不知道要写些什么。写什么呢?吕博承愣愣地抓了笔发呆,一滴墨滴到黄白的宣纸上,晕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