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急。”晏雪明蹲下身轻轻拂开晏雪平墓前落下的松针,从刚才就提着的拎袋里取出一个小盒,打开放置在空地上,俨然是一角提拉米苏蛋糕。
“我想问秦总一个问题。”晏雪明有条不紊地拆开纸盒,在蛋糕上插好蜡烛,悠悠地说,“两年前,也就是爆炸案发生的三个月后,秋实的账面上有一百七十多万原料采购费用,收款人是陈建国。据我所知,这位收款人在当年还未成年,那么这笔费用事实上是什么用途?”
靳夜分明感受到了秦孟冬的呼吸瞬间一窒。
路途中的放松并代表晏雪明毫无把握,恰恰相反的是,他在令秦孟冬有一个错觉——他们并无底气的错觉。
“封口费?”晏雪明笑了笑,“谁的口?”
秦孟冬从一刹那的失措中清醒过来,冷静又不失风度地说:“年纪小不代表不能经商。原料好,我不介意卖家是未成年人。”
晏雪明已经点亮了蜡烛,幽幽的烛火在忽隐忽现的夜风里摇摇晃晃。这一星点火光,照出他如画的眉目里隐约的凌厉。
“据我所知,秋实的原材料都是定点采购。”他淡淡地说,“如果要从个体商户处购买化学用的原材料,那是有很大的风险的。这就要求必须要有严密的审核,总部才会允许分厂购买从私人手中购买原料。我想,这些审核材料档案室里应该有。”
她脑海中的弦猛然一绷,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这也是我们这一次检查范围内的东西,我疏忽了。”
这世上从来没有不着痕迹的账目,就连靳夜这样醉心科研、不问世事的人都知晓。
秦孟冬忽而笑了:“晏董是来查我私账的?”他莞尔,“从私人企业买原料我当然有提成,我想爱财不是错事,只要材料没问题,这并不影响工厂发展。”
晏雪明蓦然抬起头,他的目光凝视着晏雪平那张温和的笑脸,内心一瞬间涌起了难以克制的恨意。
当一个人始终在坚持坚强,仍然有一瞬间被击破防备的柔软。
而这一击,是秦孟冬随口一言所给予的。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晏雪明一字一顿地说,“你的爱财,却要了九条人命。”
秦孟冬还来不及开口,晏雪明已然不容置喙地说完了他的话。
“陈建国的叔叔名叫陈复今,如今内退在家,他历年的化疗费用全由我司承担。而你知道爱财,旁人也知道。我敢请你来这里,就有送你进地狱的底气。”他笑起来仿佛从深渊里苏醒的魔鬼,“我有个录音想请你听一听,然后……”
晏雪明“啪”地一声弹出手里的打火机。
“爆炸和焚烧的感觉,哪一个更痛一点?”
靳夜蓦然回首看他,试图从他宛如面具的笑意里找出一丝玩笑或是圈套的踪影,却分毫未见。
可她竟然是不怕的。
哪怕晏雪明在这一刻尽职地扮演着一个濒临崩溃的疯子。
因为她知道,晏雪明不会让她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