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游戏我记得,年轻的时候玩过。”
在场年龄最大的方时武唏嘘道:“我记得那时候宿舍里不让挂蚊帐,时间一长花露水也没用了,天天被咬得满身包,我上网搜还有什么解决办法,看到这个,兴奋地点进去,一看居然是个游戏。”
“我好奇玩了玩,结果玩得人都傻了,最后还真的是杜绝被吸血了,草,人类都灭绝了,还吸什么,不愧是蚊子传奇。”
“我好像也有印象,前几年是不是在围脖上被人翻出来火过一阵?”
“对,我记得里面有张游戏截图,通关以后会看到制作者写的一句脏话,大意是他放弃跟蚊子搏斗了,打不过就加入,看谁玩得更大。当时乐死我了。”
大家聊得热火朝天,时不时传出欢快的笑声。
陶知越听着,也不自觉笑起来。
有很多充满才气的游戏人,会抓住生活里灵光一现的感受,做出这样十分特别的小游戏。
在周围人热烈讨论的时候,他曾有无数次想加入其中,分享那些记忆里令他难忘的故事。
但是不可以。
理智先于情感,阻止了每一句他快要脱口而出的话。
在嘈杂的聊天声中,官宇冬特意问他:“陶陶你玩过这个吗?我觉得你会喜欢的,真的好有趣!”
“没有玩过,也许在围脖上见过吧。”陶知越镇定道,“我回去玩一玩。”
这是独属于生活在这个世界中的人们的记忆。
因为两个世界的形态高度相似,甚至绝大多数与人们生活息息相关的产品和软件只是换了个名字,功能大同小异,所以陶知越从未觉得陌生和格格不入。
他过了一年多封闭又安静的生活,不与人交心,不做多余的交际,也就没有机会发现那些隐藏在细节中的微小差异。
凭借着身体本能生活时,只牵涉到物品最基本的功能,可以吃,可以用,可以看,就能够活下去。
而当他试着用心与人交往,试着和别人交换生命中值得一提的故事,就会无可避免地触碰到记忆。
那是附着在所有物体之上,无形的、却充满了情绪和感受的记忆。
它像一堵墙,最简单也最坚硬,轻而易举地挡住了贸然闯入的外来者。
每周例会结束了,大家闹哄哄地回到工位上,收拾东西准备下班。
陶知越关掉电脑,正要离开,又看见那包原封不动的粉红软糖。
他怔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拿起来,默默地放进了口袋。
和同事们一一道别,陶知越独自走在前往公交车站的路上,听着自己轻缓的脚步声。
他忽然想起来,很久以前,跟朋友无聊打发时间的时候,玩过一个简单又上瘾的多人小游戏,叫做谁是卧底。
每人抽一张词语卡片,譬如五个人中,会有四个人抽到“豆浆”,还有一个人抽到“牛奶”。
然后所有人轮流描述自己抽到的卡片,每个人都会说得很谨慎,直到确认自己属于多数派,才安心下来,致力于揪出那个混迹其中的“异类”。
慢慢地,那个抽到唯一不同卡片的人,会发现原来别人描述的东西似乎并不是牛奶。
为了不被发现异样,他需要仔细地判断别人究竟在描述什么,然后尽力朝他们靠拢,假装自己和大家掌握了同样的信息,在谈论相同的事物。
现在,陶知越就是那个正努力隐藏着手中卡片内容的异类。
在没有软糖的另一个口袋里,手机传来叮叮咚咚的提示音。
[小霍:我下班了,荷蛋包同学!]
[小霍:狗勾打滚.gif]
[小霍:今天晚上要看恐怖片吗?]
陶知越停下脚步,想了很久,才发出一条消息。
[陶:你玩过一个叫《如何杜绝被吸血:蚊子传奇》的游戏吗?]
[小霍:这是什么东西?]
[小霍:还有这样的游戏!是指导怎么防蚊吗?]
[陶:不是,是玩家操纵蚊子,反过来消灭人类,甚至会毁灭世界。]
[小霍:!!]
[小霍:好神奇,我又学到了新的游戏知识。]
[小霍:说起来,可能因为我体温高,只要我没提前做好防蚊措施,蚊子一定会咬我,看都不看别人一眼。]
[小霍:我小时候一度怀疑,有些同学一到夏天就喜欢跟我玩,就是为了防止被咬。]
[小霍:所以你有没有一种很幸福的感觉!]
心情低落的陶知越没有绷住,还是被他逗笑了。
他想回答幸福,又看见他发来了新的消息。
[小霍:那晚上就玩这个游戏吧^-^]
[小霍:周末到了,是时候一起毁灭世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