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融停下了脚步。
原来如此。
那事情的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那个罗二爷——”她扶了扶额,状似思索。
白芙知道她撞了头后记性变差,及时接话:“姑娘问他?罗家和我们家是老交情,老侯爷在时,就常有来往,那时罗家老爷还不是指挥使呢,后来老侯爷去了,罗二爷同我们侯爷年纪近些,听说时不时会来寻侯爷,把两家的交情续了下来。不过我总在内院,没有见过。姑娘怎么问起他来?”
因为这个罗二不对。
他出现得太关键也太巧合了,像穿针引线的那只手,把许华章和张小爷缝到了一起。
“我是在想,”许融开了口,“罗二爷也一起被抓起来了吗?没有的话,章哥儿和他一道出了这么大的事,他至少该来报个信罢?”
白芙怔了一下:“姑娘说的是,我再去打听一下。”
她陪着许融回到院落,即刻出去,却毫无收获地回来了:贺年作为人证被许夫人带去张家,其他跟许华章出门的小厮都尚未归家,很可能被衙役一锅端进了县衙。
白芙很不安:“姑娘,这可怎么办?”
许融道:“叫人去罗家。罗二爷总得回家,发现了不要惊动他,盯住他,看他接下来都做些什么,见什么人,回来报我。”
白芙认真听着,眼中闪过惶惑——她知道姑娘受刺激后性情有变,但这一刻仍然令她觉得有说不出的陌生。
许融坦然看住她:“怎么了?府里没有堪做这事的人吗?”
白芙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她在想什么?这相貌这声音,分明就是姑娘,一点儿也不差,她的感觉才是太莫名了,难道要告诉别人,她觉得姑娘变了个人吗?
——之桃和紫燕又不在院里了,且对她生出了嫌隙,她就算想倾诉,又和谁说。
只是她没事找事,想太多了吧。
白芙将自己安抚下来,且对自己无根据纯感觉的疑猜生出了惭愧,怀着弥补——也可能是自我麻痹的心态,忙道:“我哥哥可以去,他性子稳重,会办好姑娘的嘱托。”
第4章 带不动
作为一个被退婚又破相的悲惨少女,许融在之后安于自己的人设,仍旧连院门也不大出。
吉安侯府之于她像是一个港湾,她暂歇于此,放任内心倦怠,得过且过。
对于四面墙之外的世界,她有一点好奇,但开启它意味着要遇上许多事,许多人,令人疲于应付,那便不如不去理会。
叫人去盯罗二爷算是残余的一点惯性而下意识去留的一个伏笔,至于盯得不出成果,派不派得上用场,她其实不在乎。
最好事情就在许夫人手里了结,她安心养她的伤——至于养不养得好,那也不是多要紧的事。
许融感觉自己无欲无求,头顶快要修出佛光。
可惜吉安侯府这个港湾却不如她愿,咣咣地开始晃荡起来。
短短三天时间里,许夫人从理直气壮变成嘤嘤嘤嘤。
她对英国公府的理论失败,许华章真的下了大牢,看守受了英国公府打点十分严密,她想去见一面都不能。
许融不得不过问道:“张家究竟想怎么样?按着殴伤罪名,该赔礼赔钱,又或是过堂打板子,总要有个章程吧?”
“那可不行!你弟弟从小油皮都没碰破一块,怎么挨得起那大板子?”许夫人哭里偷闲,忙反驳她。
许融无语。
她服了许夫人这抓重点的能力。
许夫人哭哭啼啼地才道:“张维令折了胳膊,张家延医诊治,说他日后要举业,务必得治得和先前一点儿差别都没有,太医打不了这个保票,只敢说尽力,能不能行,得治一治再说。英国公夫人便和我说,章儿的案子,也得等一等再说,不能草率判了。”
许融明白了。
张家就是有意拖着。
许华章伤人有错,但也算事出有因,且他才十五岁,不论古今,按律法判应该都判不了多重,张家清楚这一点,才使出了拖字诀。
张维令的伤情一日没有个准话,许华章就得被拘一日,受一日牢狱的折磨。
这三日府里十分不宁,流言四起,许融因此多了解了些京中的形势:譬如英国公府郑国公府长兴侯府吉安侯府等等这些人家,表面看同属勋贵,彼此常有通婚,说出去都赫赫扬扬,好大家世,实则内部也分个三六九等。
简单来说,英国公府就属于第一等,英国公常年在外戍守,手握重兵,族中子弟出仕者也众多,吉安侯府则因为人丁单薄,许父又早逝,后续的有生力量没跟上来,掉到了最末一流。
实力对比本来悬殊,英国公夫人手段又高明,难怪把许夫人整得只能回家嘤嘤了。
“娘,”许融道,“当务之急,要么让案子尽快审理,要么让县衙把章哥儿先放回家,该怎么判罚,等张小爷的伤势治出眉目了再说。不然,他治一个月,章哥儿就在牢里挨一个月,治两个月,章哥儿就挨两个月不成?恐怕章哥儿受不了这个罪。”
许夫人听得连连点头:“谁说不是呢!融儿,还是你知道心疼弟弟,也不枉你弟弟为你遭这场灾了。”
许融可不觉得许华章是为了她,他小小年纪就踏足烟花地才是事端的主因,贺年报信的那番话明显偏颇,没少用春秋语法。
不过跟许夫人说不了这个,她也不多话,只道:“英国公夫人正在气头上,娘去商议难以奏效,不知能不能寻个得用的中间人,居中去转圜解劝一番?”
许夫人怔了怔,醒神:“融儿,你说得对。”
再坐不住,起身忙忙去了。
一去又是三四日。
府里人心更加浮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