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蛋黄。”陆向阳说,“把蛋黄外面那层膜衣洗掉。”
腌咸鸭蛋是个很奇妙的过程——生的鸭蛋裹上盐和红泥巴,静悄悄的放置一段时间,蛋清虽然不变,蛋黄却会在盐封的作用下慢慢凝结成一颗半透明的固体,圆溜溜的,晶莹剔透,像海边浮浮沉沉的融金落日。
霍小花的打工历程像一场奇幻的食材之旅,向日葵里有特别的法术,普普通通的食材到了店里,都能变出可口的美味,香气飘满大街小巷。
这个会魔法的人是陆老板。
特别是他最近头发有点长了,工作的时候会在脑后绑起一个小揪揪,显得干净又利落。如果再加上一顶帽子,应该很像一个魔术师。
“我之前总以为,蛋黄酥里面的咸蛋黄,是从那种熟的咸鸭蛋里面抠出来的。”小花抱着盆往里走,没忍住感叹了一声,“噫……”
陆向阳以为她下一句会说出来“好恶心”。
毕竟他顺着小花的“抠”字一联想,心里就开始阵阵发毛。
霍小花接着说:“当时就觉得抠咸鸭蛋的师傅好牛逼!能抠得那么完整。教练我也想学这个!”
陆向阳:“……”
做饭这种事情大概也需要天赋。霍小花自从来了向日葵,每天都在怀疑人生。比如现在,她压根就没找到老板说的“蛋黄的膜衣”。
堂堂风情美少女正在跟一颗蛋黄大眼瞪小眼。在小花的眼里,那个蛋黄仿佛生了手脚正叉腰看着她,理直气壮地展示自己豪迈的身子。
小花同志只能选择惨兮兮地凑了过去:“陆总,救命,你看我是不是瞎了,哪儿有膜?”
“谁让你干着剥了?”陆老板扯了张保鲜膜把面团盖住,眉头一挑,“拿水冲一下。”
果然,蛋黄一沾到水,光滑的表面上轻易浮出来一层透明膜衣,滑溜溜的,拿手指一剥就开了,堆成了乳白色的褶皱。
这层膜摘去后,金色的蛋黄彻底通透莹润,灯一照下来仿佛会发光。
“还真有!”小花兴奋极了,一连剥掉了好几个,“我们剥这层膜做什么?”
“鸭蛋黄带着的蛋腥气,全是因为这层膜衣。”陆老板耐心解释道,“去了膜衣后,再到高度白酒里滚一滚,这蛋黄的味道才正。细节决定成败啊小花同志。”
“哦——白酒。”小花端了处理好的蛋黄走回来,在这短短几步路上成功发挥出了她毕生所学的想象力,“难怪吃蛋黄派开车会查出来醉驾!”
“……姑奶奶,白酒是二次去腥,跟这个没有关系。”
小花的想象力堪比黑洞。比如他们这条街道上的几只流浪小猫,她能正儿八经的扒出他们各自的关系,说得有理有据,仿佛她也是猫中一员。
屈才了。陆老板想,连脑回路都跟不上现在的年轻人。
他边叹气边掐豆沙馅,仿佛在掐一只垂死的尖叫鸡。
“叮叮!”
手机突然亮了,屏幕弹出两条未读消息。
陆向阳手上没得空,只得去喊小花同志代劳。
“锁屏了,密码?”小花对着陆总手机的面容识别愁眉不展,“陆总,要是我有你这张脸,我就去大街上横着走。你都不知道,隔壁花店里青青姐新招的小员工,就差把脸贴到玻璃上看你了。”
陆向阳长得挺干净的。从小到大他都是邻里街坊闲聊一角的夸赞对象。有些女客人习惯到店里自提,也是因为乐意过来看他一眼。
陆向阳直接忽略了霍同学牌精选花边新闻:“密码6个8。”
小花解了锁屏,打开了微信。陆向阳伸着脖子望了一眼。
-小叮当:陆老板!明天闺蜜生日!求蛋糕!”
后面附带了一张蛋糕的成品图片。
“是常来的客人,你帮我回一下。”陆向阳说,“老价格,问她要多大的,明天几点要。”
霍小花打开输入框,手上突然一顿,她摇着头说:“我可改你输入法了啊。你这26键我使不来。”
“改吧。”陆向阳把豆沙馅团成了圆乎乎的球状,饱满地裹着蛋黄,“你用的九宫格?”
“嗯。”小花噼里啪啦地跟客人聊着天,当起了尽职尽责的客服,过了好一会儿才应了句,“键大,按得快。”
她说完起身去找小黑板,一笔一划的加上了明天的订单。
“六寸卡通奶油手绘蛋糕,晚上8点送达。”
手机在台面上又清脆的响了一下:“微信收款——198元。”
“那我去送货了。”霍小花把车钥匙一拎,“城东还挺远的。”
陆老板的钥匙挺沉的,金属扣上绑了个向日葵卡通布偶,还带着黑色细线描出来的眼睛嘴巴。
陆向阳虚虚一挥手:“慢点,注意安全。”
霍小花走了之后,店里显得特别安静。陆向阳在不说话的时候效率非常高,从擀皮到开酥到包馅,全都有条不紊的做完了。
大概是一个人呆习惯了。在小花没来之前,陆向阳除了客人就只有自己,偶尔还有门口来收保护费的流浪猫。
在他往蛋黄酥的顶上撒黑芝麻的时候,收保护费的小花猫又来了,蹲在他门口伸着懒腰。
“你等会儿啊。”陆向阳对猫说,“我洗个手再给你拿吃的。”
午后的猫咪最悠闲,他们枕着温暖的日光呼呼大睡,毛茸茸躺在门口,凭空让人觉得生活美好了几分。
从而理所当然的骗口饭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