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辛宝蹙着眉拍板,先进山再说。古时虽与现在有些地脉变动,但能供人行走的山路不会大变,本地人们多少有些印象,何况若是真的有金龙秘宝,运送进山也要靠驴骡,一定不会是人迹罕至之处,而将宝物运进山里,又要开凿山石,又要掩埋,那样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做起这些活来一定动静不小,也许会有附近的寨民留意到这些,又将此事告诉自己的后人,流传下来。
这山脉起伏,丛林幽深的苗疆里,每个寨子都隔着几座山,最近的相隔了叁天脚程,最远的甚至要十日,他们没有时间继续耽搁下去,唯有一座一座摸查过去,总能查到些蛛丝马迹。
简易搭建的小木屋里嘈嘈杂杂,本家的几个好手在低声讨论,苗寨本地人也在用粗笨的官话搭话,还有的直接用方言出声,喧嚣得好像开了锅的沸水,辛秘静静停了一会儿,就觉得脑仁有些隐隐发痛。
这身体……还是太不中用了。
即使再温着养着,这样长途跋涉也还是疲累加身,此时一入苗疆,气候潮湿多变,她有些水土不服了,更带出一身的病意。
偏她还要强,在外人面前一直撑着,眉梢都不动一分,若不是站在她身后的霍坚低头一看,发现她抠着自己手心的手指都泛白了,怕是还真要被她强行忍下了。
霍坚和辛宝对了对神色,就半强行地揽着脚步已经开始虚软的狐神出了门,将她按在后间的踏上,小憩了一会儿。
此时她刚醒不久,气息终于平稳了很多。
“唔。”听到手下帮自己做了决定,狐神也不恼,术业有专攻,她还真不会在山林里安排路线,有人代劳自然是好的,她可不是虎神那种集权到疯魔之辈。
霍坚一边细细告诉她每日的路线安排,食水安排,途中经过的寨子,一边不着痕迹地观察她的神色。
还是很疲倦,虽然方才在帐子里时那种快要晕厥的惨白面色睡了一觉养好了些,但到底还是能看出她强撑的不适。
是不是应该带着狐神做些强身健体的拳法呢……?
鬼使神差地,霍坚忽然想到了一个主意。
这一开小差,他嘴上就磕巴了,呃了一声,有些卡顿,晃了晃神才重新找回脑子里的内容,继续流畅地告知狐神。
“……总之,明日我们就出发,平缓的山路可以骑马,若有难行处,便由我带着您攀爬。”
辛秘颔首,对这样的安排接受良好,只是想了一会儿, 她反过来问他:“你刚刚想说什么?”她注意到了霍坚方才的迟疑,这个闷葫芦一向很好猜,心里没事的时候面上总是坦坦荡荡,反之,一旦想着什么,到处都会表现得不同以往。
“……”那个荒谬的念头,霍坚不是很想说,但抬头看看辛秘带着些气血虚疲的眉眼,还是忍不住叹了气:“等这事了了,您要与我学些强身健体的功夫吗?”
辛秘忍不住惊讶地眨眨眼睛:“我,学功夫?”还真是没想到的方面,难道以后要她亲身撩袖子揍人。
“不、不是学那种上阵杀敌的。”见狐神一脸错愕,知道她想岔了,霍坚闷声解释:“只是一些拳法、腿法,活络气血的,长久练着,可以养人。”
——世人都喜欢弱不禁风的女子,偏偏她喜欢的这个蛮子,想让她变成和他一样结实耐打的武夫。
辛秘眉眼弯弯地看着他,有心出声逗逗他,只是看着话一出口,自己的羞窘都快要让自己呼吸不畅的霍大将军,到底还是没有落井下石。
“好呢。”
第二日凌晨,太阳才将将升起,林中微明,还不灼人时,足有二十几人的浩浩荡荡队伍便出发了。
欧阳浔跟在队末,他只带了自己的两个心腹亲兵,可以说是将自己的身家性命都交到她的手里。
——他这是,同意了交易。
即使没有弄清楚这一队人究竟是要去得到什么,但他天生的赌徒野心还是让他选择加入这一场博弈。
也许还有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别的心思,欧阳浔剖析着自己的内心,远远抬头,眺望着被包围在中间,在茂密浓绿的树荫之下显得有些羸弱的白衣女子……不,神明。
她正骑着一匹苗地的矮脚小马,抬手拨开色泽诡异的黑绿色藤蔓,惊起一簇簇飞虫。
而她身边跟随的男人挥舞着衣袖,将那些艳丽的不明飞虫一一扫落后,敏锐地回头,沉郁的视线对上了他的。
——路还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