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长君点点头,瞧着是个憨厚老实的人,刘叔一生未娶,收个干儿子也合情合理。倒是她一来便赶上了战火,都没空了解这里的具体情况,还是刘叔考虑得周到。
“刘副将。”她爽快地喊了声。
刘勇忍不住嘿嘿笑了一下,然后开始跟在霍长君身后跟她一起巡视战后情况,顺便还讲解了北幕这些年的变化与发展。
虽然北幕城遭受了战火的侵袭,但那些残垣断壁中隐约间可见这些年军营里的设施武器和士兵们的食宿都有了不少的提升,尤其是城墙上如今又新修建了不少瞭望塔,比之从前望得更高更远。
刘勇和她边走边讲道:“他们之前说朝廷终于要派人带援兵来了,我听你的名字还以为是个男人,没想到是个女娃娃。”
他与刘将军一人守一门,一东一西,他守东门,霍长君从西边来,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霍长君,所以别人和他说是个女娃娃的时候他还不信呢。
“你个女娃儿,楞个跑到战场上来了吗?”他边和路过的士兵们打招呼边问,“还是个大将军,以后都要听你的指挥咯?”
他有些不情愿,一个好好的女娃儿跑到战场上来干啥子?还是个大将军,不会胡来吧?要命哦。
霍长君边走边看着那些就地休息的伤兵们,并未回答。她离开这里太久了,十一年的时间足够很多人很多事发生变化了,便是十二地支都快走了个轮回了,如今有不认识她的人也正常,更何况是刘叔新收的干儿子。
见她不回答,刘勇扁了扁嘴,不满意,嘀咕道:“女娃儿楞个不爽快。”
他这样浑厚的声音便是霍长君想不听到都难,转头道:“你今年多大,什么时候认了刘叔做干爹的?”
听见问自己多大,刘勇一时还不好意思了一下,扭捏一瞬,“我今年十八了。”
十八?
霍长君看着他这比自己高了快两个脑袋的身高和粗壮的身材,还真是愣了一瞬,啊,这……真没看出来,她还以为至少和自己差不多呢,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刘勇急得土话都出来了,“额今年就是十八!”
“好好好!你十八,我信的。”
“哼!”
被他这样一弄,霍长君反倒觉得精神没那么紧张了,难怪不知道自己,竟是比自己还小了七岁,顿时觉得这大块头也是有趣得很。
她往城墙上走去,看见有士兵正在连夜修整被轰得支离破碎的城墙。
刘勇不乐意了,又问:“我都回答了你,你还没回答我呢。”
霍长君站在城墙上,往下俯视,广阔的大地鲜血未尽,冷月皎洁,晚风飒飒地吹在她身上,吹得她额间的碎发都飘了起来,她平静道:“为了回家。”
这里才是她的家。
而盛京城的那一切只是一场做了十年的噩梦,梦醒了家没了,她要回家保护自己的家。
“回家?”刘勇满脑子疑问,回家就跑到战场上来找死哦?
他道:“我晓得你爹是霍老将军,你现在也是大将军,但是你不要以为战场上是好耍的,你个女娃娃都嫁人了还回来,真是不晓得享福。还有你不要以为你爹厉害我就会听你的咯,你要是讲得没有道理,我会告诉干爹的哦!”
霍长君:“……”
他神情严肃,一脸认真,叫霍长君都不好反驳。
她拍了拍冰冷的城墙,然后道:“我带来的粮食都分发下去了吗?”
刘勇被她突然转移话题搞得一愣,却还是乖乖点头,但又嫌弃道:“楞个不多带点儿哦?这么一点不够用!”
霍长君:……
“我知道了,后续的粮食还在运输途中,我会想办法的。”
刘勇“哦”了一声,眼底却还是透着担忧。
霍长君叹道:“你先去忙吧,我一个人站一会儿。”
刘勇皱眉,军营里还好多事,那他就不客气了,“我走了。”
霍长君看着他离开,然后手一撑就坐在了城墙上,月色之下,光色浅淡,她神色静默平和。
离开了盛京,她确实觉得自由了不少,后事也一应处理妥当,连雀连莺留在了寿康宫里,想来有太后照拂,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可是心底不知为何依旧空落落的,没了父亲,她如今就像是无根浮萍,每每停下来都会觉得无边孤寂,自己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
她吹着晚风,望着远方,从前并未觉得自己如此孤独,如今不知为何总觉得自己无处落脚,无家可归。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心该落在何处才算是归处。
耳边突然想起一道猛烈的撞击声,一回头,只见刘勇像是狗趴一样跌倒在台阶上,霍长君都惊得眉毛竖起来了。
刘勇尴尬地爬起身,忍着痛拍了拍灰尘,道:“干爹叫你。”
“知道了。”霍长君从城墙上跳下来,跟在他身后,看着他一瘸一拐地走路,忍俊不禁。
“楞个笑就笑嘛,不要藏着掖着了。”刘勇不高兴道。
闻言,霍长君便毫不客气地放声大笑。
她想,刘叔认他做干儿子,肯定也是看中了他这搞笑的能力,能给他到晚年生活带来不少欢乐吧?
刘勇羞得拖着腿越走越快,几步便回到了主账里。
刘将军已经包扎好了,他见到这一前一后进来的两个人,尤其是面色各异,一怒一喜,不由得问:“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霍长君摇摇头,笑道:“没什么,就是觉得刘将军憨厚可人,实在有趣。”
刘将军见状,拍了拍他的手臂,道:“这小子是有些憨,但是一身力气大得很,几年前我在乞丐堆里捡到他的时候他一个人为了抢个馒头,干翻了一群人呢。”语气颇为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