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淮面前空间扭曲流转,细小的流动中似带着天地之力,在他的双手之间维持着微妙的平衡。一张模糊的脸越过层层荆棘,自王座下攀附而上,靠在玄淮身后轻声道:“还在坚持?”
光线自上方投下,映照出空气中四散漂浮的灰尘。若是裴烟在场,必然能看出此时玄淮的周身神力大震,神息外溢,细小的金色光点充斥着整个空间,照的空间微微发亮。
玄淮恍若未决,一动不动。
他修长五指交叠在光影中,越发衬托出骨结如玉,只是苍白的毫无血色,在微末之处暴露出主人的虚弱。
“脸”自然没有错过这样的细节。
它发出恶心黏腻的声音,借着王座的支撑凝聚成形,缓缓靠近玄淮的脸侧。它模糊不清的脸上呈现出一个可以称之为得意的笑容,在即将贴上玄淮颈侧的瞬间,他周身神息轻轻一震!
没见玄淮如何动作,但“脸”被顷刻震成黏连的一滩,啪的一声掉在地上,糊成一条缝的眼睛中流露出恨恨的怨毒,再度攀着王座凝聚成一团。
玄淮头也不回,淡淡道:“许久不见,你真是恶心不少。”
“脸”完全没被这话伤到,反而愈发兴奋,含混不清道:“那又如何?你以为你看中的.....”
它嘴上看似没个把门的,还是有些忌惮玄淮,话到嘴边收敛了几分:“那只鸟仔毛都没长齐,你还指望她能和你并肩登上神位?玄淮,你要输啦。“
玄淮垂眼闭目,清隽眉眼笼着淡淡光晕无悲无喜,俨然一尊无可撼动的天地柱石。 这里正是神域最佳控制点——神座。
玄淮竟然在坍塌过半的神域中,精准找到唯一一个能够成倍发挥神力作用的区域,以区区一神之尊,生生带动数年沉寂的神域重新运转!
这份天资在神族中也是个中翘楚,万年一见。
它感受到威胁正在成长,寻遍机会想要将他扼杀,奈何玄淮是根满身是刺的难啃骨头,叫人着实难以下嘴。它始终只能在玄淮身边不痛不痒小打小闹,无法触及玄淮的根基。 “脸”想着想着愈发焦躁,语气恶劣起来:“我动不了你,我还动不了她吗?维持神墟运转不得离开此地,我却无处不可去,看我怎么杀了她!”它无可奈何,恨恨放了通自己也不信的狠话,依旧绕着王座打转,寻找可趁之机。
它游走在荆棘之上,打量玄淮的脸。荆棘生长速度骤然加快,插进它的身体,拖慢了它游走的速度。风从空间内无声吹过,无形的网格将它扣死在其中,每一步挪动都带着淋漓,鲜明的痛苦。
“脸”却被似绵绵无尽的疼痛唤醒了一般,尖利的声音在空旷的空间中回荡:“你这样在意她!你这样的人!这样的人!也有真心!”
它终于找到了玄淮的弱点,激动的要跳了起来,又被丛生荆棘拉扯下地,化作黏糊糊的一滩,扔在地上不懈的翻滚,行动间带着丝丝细小雷电,发出刺耳的笑声。
不管它之前怎样撩拨,玄淮总是不为所动,甚至不屑于对它防备。他是化生于天地间天生地养的尊神,伤他如同伤己,非得将自己撕扯两半,才能彻底杀死对方。
没想到为了它随口一提的小鸟崽子,竟然肯对它出手。左右玄淮同样伤不得它,但他们都可以杀死那只还未来得及涅槃的凤凰。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玄淮啊玄淮,只要动了情,无论是人还是高高在上的神,都多出一道不能触碰的伤口。
它假意在荆棘上滚动,做出被荆棘包围缠绕不能动弹的样子,坠落在荆棘下的一小部分悄悄滚动,向空间出口溜去。
“啊!!!”
滋滋烧焦的味道盈满空间,将“脸”偷溜出去的小部分灼烧殆尽。十指连心,何况是一部分躯体。“脸”在荆棘上的部分剧烈的翻滚,一边怒骂:“玄淮,你个疯子!你不要命了,你敢伤天道!你不怕反噬而死吗!”
玄淮的嘴角缓缓流下一行血迹,滴落在荆棘上,那株荆棘眨眼间生长变大,生出灵智,顷刻间一个虚影站在玄淮面前,跪下行礼道:“尊神。” 玄淮淡淡道:“让它闭嘴。”
第41章 传承
裴烟站在殿前, 体内的血脉运转的越来越快,汹涌的灵流冲刷着气海,她强忍住不知从何而来的激动, 和前方虚浮在空间中的美艳女人对视。
沉默持续了半响,面前的女人脸庞上浮现出淡淡笑容,那笑意并不深刻,却让裴烟觉得有种难以言说的亲昵。
她的肢体不受控制的放松下来, 好好似回到期盼已久的温柔乡。
但尚存的理智还在挣扎, 裴烟的大脑在死机的边缘高速运转:她给自己的定位一直很清晰, 是一个熟练掌握科学技能相信进化论的现代人, 最亲近的人是自己现代社会的爹妈。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她在这个名为“大荒”的扯淡世界, 是不可能有亲人的,可这种奇怪的亲近骗不了人。被世界意志坑的次数太多,裴烟谁也不敢相信。
她迟疑着站在一旁, 不敢顺从本能靠近眼前的女人。
“总算回来了, 也不枉我苦等这么多年。”女人踏着虚空走进,随意挥了挥手, 长尾鸟察言观色,乖顺的退了出去。
裴烟见长尾鸟对女人的态度恭敬非凡,明显有些见到尊主的敬畏, 心中对女人的实力评估明确不少, 更多了一份忌惮。
女人有一双琉璃色的双眸, 仿佛能够洞察人心。她看着裴烟笑了笑, 直视裴烟的眼睛, 声音自四面八方挟裹而来,宛如万古梵音, 直击在裴烟心上:“见到长辈,还不行礼吗?”
裴烟:“!”
女人看似随口一说,但“向我下跪“这道指令,像是在出口的瞬间写进裴烟的脑海中,让她不由自主的想要臣服,想要顺着指令低下头去!
裴烟回过神,膝盖微微绷直了,眼前划过一滴冷汗。
这种“指令“她不是第一次听到,却是第一次用在自己身上。
魔族以血脉为尊,再是不服管教的桀骜魔族,都不能抗拒血脉的威压。危则最常用的就是这招,省时省力还能在心上人面前装比,是以裴烟才将危则强行塞给花醉,算是多一重保险。
只是没想到,裴烟自己也有被血脉压制的一天。
能被血脉威压所控制的皆是兽族,难道她活了三世,现在才知道自己不是个人么?
这边裴烟心思电转,女人却不知不觉中靠近到她的身前,笑的美艳倾城又...怜爱,像是在看一条追着自己尾巴玩的小狗崽,锋利的唇线勾起来,对裴烟道:“现在想明白了?”
想明白什么,想明白把自己开除人籍么?
女人显然对裴烟的想法不怎么关心,自顾自道:“血脉威压不会失败,你可知不奏效的情况是什么?”
血脉威压自上而下,若是血脉低下者,纵使实力好于血脉纯净者,也难以彻底压倒对方。
这说明.....
“这说明你的血脉纯度不亚于我,甚至在我之上。”
女人纤纤十指搭在裴烟背上,毫不见外的摩挲,评判道:“现在的幼崽没有长辈教导,多少岁了连根羽毛都长不出,走兽一般在地上窜来窜去,好不体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