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是短发更适合她。他心想着, 这么多年来她极少极少剪过短发, 这是第?二次, 可?小时候那次她剪短发并没?有?给他留下过太深的印象。 那时候还小,五官稚嫩, 气质还是……太乖了, 不像现在,眼里再也没?有?爱他的影子?,却致命的吸引着他。
他想,吕正栋说得对, 他就是受虐体质, 可?有?什么办法呢,他就是爱惨了她这不爱他的样子?。
虞慈没?想到陆严岐的车开了过来, 停在她面前,降下了车窗,抬眼望着她,“聊聊吧。”
虞慈心里憋着火,正是下班高峰,人流密集,可?他偏喜欢在这样的场合下让她没?辙,她一言不发,绕过车头走到另一边副驾驶,拉开门坐进去,然后?用?力关上了车门,语气很不好道:“给你两分钟时间,说完我下车。”
陆严岐又像上一次那样,一言不发地把车开到了稍空阔点的地方,这才停在了路边,面朝虞慈,沉吟着,似在斟酌言辞。
虞慈安静等他。
过几秒,他开口,语气放软了许多,“你要我怎么做,才肯接受我。”
虞慈平平淡淡的说:“什么都不用?做。”
对上陆严岐眼底缓慢亮起的光,虞慈接下去的话无情的熄灭了这抹亮光,她依旧淡淡,“做再多也没?机会。”
陆严岐想往她这边凑身过去,见?虞慈往后?挪了挪,便停住了动作,舔了舔唇,嗓音染上几分沙,“我刚出院,就往你这儿?跑……”
话还没?说完,被?她打断,“是我让你跑的吗?”
她是一点情面也没?给他留。
“做朋友也不行吗?”他低低声问。
“你不觉得嘲讽吗?”她冷眼看着,内心丝毫不起波澜,“七年前,是你亲口说,不是朋友的。”
顿了顿,她转过头去看向?窗外,“陆严岐,我不会和你做朋友的。”
如果?这样也能原谅,那曾经受的折磨和伤害算什么呢?
“要没?事?我下车了。”身后?陆严岐没?再说话,传来门锁解开的声音,虞慈没?回头,伸手?按门把,陆严岐忽然叫住她,“颜颜。”
声音很低很低,虞慈心里一个咯噔,停下动作,听他接着说,“我不甘心,我做不到不去打扰你。”
“本来可?以?好好走下去的,为什么要闹成这样?”
为什么要闹成这样? 他是在质问她吗?
“为什么?你不清楚吗?”虞慈转过头,第?一次正视他的脸,“我早就说过,我是个小气的人,在你说出那句话之后?,你扪心自问一下,有?否尊重过我?”
“你都未曾尊重过我,又让我接受你尊重你,是不是太可?笑了?你当以?为全天下的人都要供着你吗?陆严岐,人都是会长大的,我看过了世界,也见?过了比你更好的人,凭什么要把目光停留在你身上?你是不是有?点太自大了?”
“比我更好的人?”他抓住这个信息,认定她一定心里有?了别人,“是那个宣潮声?”
虞慈一愣,“你怎么认识他?” 陆严岐讥诮一笑,“这你就不用?管了,我想知?道自然就能知?道。”
虞慈陡然想起来一件事?,“是你在我妈面前造谣的?”
陆严岐一点也不吃惊她猜出来,表情带着他一贯的傲慢,“造什么谣?我说的不是事?实?”
虞慈实在太震惊了。
她真的看走眼了,陆严岐竟然是这种人。 虽然讨厌他做的这些事?,但是一直以?来对他的人品都很信得过,一瞬之间瓦解了。
她低下头,勾了勾唇,露出一个自嘲的笑,“我算是看透你了,是我当初眼瞎。”
说完,转头下了车。
她一边往公交站台走,一边眼泪控制不住的流。 不知?道为什么要哭,明明已经对他没?有?一点感情了,也放下了,可?还是……在知?道他是这样一个人的当下,有?些无法接受。 为这么一个不值得的人,竟然痛苦难受了这么多年。
算了、算了,她一边抹眼泪,一边在心里安慰,就当是青春喂了狗。
一直回到家里,虞慈才平复了心情。
上次那堆从老家带过来的书还剩一点没?整理?好,秦华月没?在家,虞慈也不想烧饭,叫了外卖。
等外卖的时间里,她坐在地板上耐心整理?着书,高中?时期的英语报,后?面的密密麻麻做着的笔迹,还有?一些考卷,笔迹做的非常仔细。 那时候真的好喜欢英语,比喜欢语文还要喜欢英语,买过一本纯英文的泰戈尔诗集,很喜欢,原来英文也可?以?这么浪漫,画面感这么强。 她喜欢一切简短,寓意强的事?物。 所以?那时候语文最喜欢文言文。
也很喜欢背这些别人觉得枯燥无聊的古言和英语单词,爱找规律。 学习这些,她有?自己?的方法,好像脑子?里有?一套既定的学习套路,有?些甚至看一眼就能记住。
她和虞詹行的记忆力好仿佛是天生?的,虞詹行比她更厉害,他以?前过目不忘,完全是相机式记忆法,看过的,在大脑里往回翻就行了。 后?来虞慈在某个节目里看到,确实有?这样一种记忆方法,就像画面一样定格,久久难忘。
虞慈也有?。 但都是小时候的,看过的书,文字,梦境,全都会转换成画面,牢牢在脑海里定格,回忆起来的时候先是闻到气味,然后?再是画面浮现出来。 每一个画面都是一种味道。 就很神奇。
姐弟俩记忆力完全是继承了虞少明的,虞少明爱看书,据说他年轻的时候,能把一整本古文观止背下来,看过的书都能滔滔不绝的讲,上知?天文下通地理?,历史名人如数家珍,还会作诗。 只可?惜这并没?有?给姐弟三人带来多大熏陶,在秦华月眼里,不会挣钱的都是白搭。
小时候虞詹行是个不爱看书的典范,虞慈正好相反,嗜书如命,从来不会乱丢书,这点像虞少明,但挨不过秦华月觉得“百无一用?是书生?”,尤其是对学习没?有?帮助的杂书,fù_nǚ俩买多少,她扔掉多少。
后?来秦华月也渐渐不再管虞慈看书的事?了,她能拥有?“看书自由”,反而书看的少了。 但依然还是爱买书,买来的书舍不得丢,家里的书柜全是她的书。 这几年,虞詹行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也变得爱看书了,顺走了她不知?道多少书,还不肯还,最搞笑的是还要在她的书上做批注,干干净净的书全都乱七八糟的。 不过看他的批注倒是给她生?活增添了不少笑点。也算是功德吧。
这些试卷报纸很多都是高二留下的,一沓一沓,摞起来半人多高。 虞慈想到那年高二的班主任在临近期末的时候,鼓励他们班的同学把那些不会再看的试卷和报纸全都扔掉。 虞慈深深记得,老师是这么说的,“不要让这些永远都不会再回过头去看的东西,成为你前行的包袱。”
她那时候还小,不懂这句话更深的含义,当时看到很多同学,可?以?说基本上整个班级的同学都去把试卷整理?出来,扔进了垃圾桶里。 虞慈没?有?扔。
她那时候想着,怎么舍得呢?那可?是自己?一笔一笔写出来的,都是汗水啊。
她想,有?时间还是会看一下的吧。
后?来,果?然如老师所说,当再次翻出它们的时候是在十年以?后?了。
也就在这时候,她恍然醒悟过来——其实早在十年前,她的老师就在告诉她一个道理?:人不要被?过去困住,该断的感情,一刀剪断,一别两宽。
就让他们留在记忆里。
她站起来,把那两本写满暗恋的日记,从抽屉里取出来。 之前她不舍得丢弃,就藏了起来。 可?她知?道,以?后?也绝没?有?勇气打开来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