潦水尽而寒潭清,烟光凝而暮山紫。
春节将至,水神庙迎来了一波祭拜求愿得热潮。
空地上,落叶起,风不静。
苏烟一手握笔,一手仗剑,不论是修习还是工作,两不耽误。
共工坐在神庙屋顶,观望着舞剑又弄墨的少年。
剑眉渐蹙,在光洁的额上画出忧郁的弧度。
自从神明相聚那夜后,苏烟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成日里除了打点庙宇里大小事务,就是练剑修炼神术。
共工清楚,苏烟骨子里就没有勤奋好学这个优点,所以眼看少年变成郁郁寡欢只知“舞刀弄枪”的武痴后,也有想过亲自点透对方心中的结。
寥寥数十日,苏烟的双手生出了厚厚的茧,由于经常练习扼嗔神术,苏烟的衣服和鞋子上,总是爬着化不掉的冰碴。
机械的动作,酸软到无痛感的肌肉……奈何天赋不够,八尺勾月的大小始终只能维持在三尺又半。
苏烟心中有恨,抱怨自己平庸无能,套用春心苑老鸨的话,那就是“老天爷不赏你这碗饭吃,你就别上赶着扒拉人家的锅底!”
距离大演武已过半月,苏烟修为长进缓慢,其他神裔都已踏入神威境,更甚有莫蒹葭和伏麟,已然一手触碰神宗大道……
“砰!”
肌肉拉伤,少年从半空摔落。
剑被甩进雪中,心愿簿纸张翻飞,墨汁肆意妄为,使得白雪皑皑的空地上多出一副飘逸的太极图。
苏烟爬起,不慌不忙一张张捡着散落的纸。
“不打紧,不打紧,从新写过就好……”
自言自语,平淡的语气后埋藏着戾气。
“姐姐?”
一只白嫩的足踩在最后一张纸上,苏烟不敢抬头,稍微用力抻了抻。
可玉足纹丝不动,苏烟只好轻笑,“姐~时日不早了,我还要补录心愿呢!”
“姐,你……”
突然,苏烟被共工提溜起来,双脚踩空,少年一时惘然。
“你就这点儿出息?”
“我就是没出息!”不说还好,共工讽刺的口吻点燃了苏烟的叛逆。
“我每日三更起,子时睡。起得比鸡早,活的比狗累。可修神之路讲得是天赋与努力并行不悖。而我呢……哼~我就是一个没有天赋,只知道挥洒汗水的庸人!”
看着面前呼哧呼哧喘气的少年,共工放下了对方的衣领,并不经意地扫平褶皱。
“你还说你没有天赋?”
“我就是没……”苏烟刚想反驳,又低头握拳暗愤。
共工叹气一声,指庙堂里正跪拜水神神像的黎明百姓。
“如果给你一次从新来过的机会,神裔还是平凡的生活~”
“你选哪个?”
苏烟看向人群,他们的心愿,还写在手中没有干透的纸上。
妇女之辈,总是因婆媳关系和丈夫的家暴而抱怨终生。黄童的心愿永远离不开村口的冰糖葫芦和手工玩意儿。酒徒嗜酒如命,赌徒只会祈求一夜暴富。白叟嫌命短,奴役望脱穷命……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世俗的俗,里面装着折腾和麻木。
苏烟沉默了会,闭上眼睛。
共工的意思他很懂,平庸和非凡的选择,答案一直是那么固定。
可真正让苏烟心境平缓下来的,不是这道选择,而是苏烟发现,孑身一人形影相吊的自己,连平淡的俗世,都不会大发善心地将他接纳囊中。
“姐姐~”
苏烟突然靠的很近,共工有些别扭。
“若我非神裔,早为冻死骨……”
“你的孤独下,是你的天命。”
接着,共工瞥开话题,“最近你的勤勉我全部看在眼里。后日,也就是除夕之夜,我带你去皇城,传授你降雨之术。”
“降雨之术?你不是说雨有因果,神亦不破么?”
共工点了一下苏烟的脑门,“这是水神的传承,辞旧迎新,皇城……需要这场福雨。”
“那……”
“届时,我会详说。”
共工离开后,苏烟拎着剑跑回了庙堂。
重新记录一遍信徒们的心愿,苏烟便操起家伙事儿,准备将本就干净的神庙再次打扫一通。
“差点忘了,除夕快要到了!”
苏烟的意识里,还保留着世俗间的传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