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当年在耶鲁毕业,我的大哥几年前也在耶鲁上过学,但是都没有受到邀请,为什么呢?”朗白看了看罗斯索恩,抬起一只手,有刹那间罗斯索恩以为他是想拉住自己的手,但是紧接着他看到朗白把手放在了自己心口的位置上。
“因为他们的地位都很高吧,他们的心也已经满足了自己身体所在的位置,而我则十几年如一日的沉默低微,我的心不满足于呆在尘埃里了。不仅仅是你,你们当初都能感觉到这一点吧?”
罗斯索恩沉默的站在床边上,灯光从他身后映照过来,在朗白脸上形成了一块阴影,而他的眼睛在黑影中间又格外清亮,寒凉逼人。
这个清瘦而苍白的身体里蕴含着能量,在一年年隐忍中越来越强劲,越来越无法忽视。当它找到契机爆发出来的时候,就像不再沉默的火山一样撼动了整个袁家。
“你要记住,物极必反。”过了很久之后罗斯索恩才用干涩的中文一字一顿说道,紧接着他换了英文:“我能感觉到你太精于计算了,哪怕你不这么仔细和谨慎,骷髅会中你的地位也坚固无比,任何人都不能动摇。很多人不是像艾克?蒂华纳那样对你死心塌地吗?朗白,你已经很努力了,够了。there is no life。”
“there is no life。”朗白低声重复了一遍他的话,闭上眼睛,叹了口气,那声音轻微得几乎就像风一样散落在了空气里。
“不,罗斯索恩,你不懂的 我当初来到美国,就是因为在香港发生了一些事,……”
罗斯索恩等着想听他说下文,他却就此住了口,久久的躺在那里。这个时候外边莫放敲门,罗斯索恩回头一看,那个总是沉默跟在朗白身后等待命令的年轻人端着一杯水走进来,把青瓷茶杯轻轻放在床头,然后看也不看朗白一眼,直接悄无声息的退出去了。
门咔哒一响。朗白没有睁开眼睛,淡淡地道:“你也出去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罗斯索恩突然感到一阵烦躁,初春的天气他竟然出了一身热汗,薄羊毛衫里湿湿的很不舒服。与此同时想抽烟的欲望也从他喉管里升起来,看着眼前沉默侧卧的朗白让他更加焦躁。“我出去抽根烟。”他丢下一句,紧接着大步走出了房间,紧紧带上门。
朗白那间不小的公寓外守着几个荷枪实弹的手下,看上去全部训练有素,就像标枪一样站在门口。莫放住在这间公寓楼上,现在已经回到他的居所去不知道干什么了。偌大的客厅里冷冷清清的,罗斯索恩坐在宽大的真皮沙发上抽烟,汗一点一点变干,他也有些意兴阑珊,万宝路烟头上不知不觉就蓄起了长长一段烟蒂。
医生很快赶到,在手下的引领下进入朗白的卧室,然后就没动静了。趁着这个空隙罗斯索恩懒洋洋的打量起朗白公寓的布置,就像主人一样所有家具都是黑白色调的,质料厚重,简单实用,没有半点华而不实的累赘。和客厅连接起来的厨房干净得一尘不染,白色的柜子、洗碗机和刀具架闪烁着寒光,一看就知道从来不在这里动火。
所有的东西都摆放在它们应该在的位置上,有条不紊,条理分明。唯一例外的是冰箱上贴着便签条,上边似乎乱七八糟写着很多字迹。罗斯索恩走上前,只见上边并不都是朗白秀丽硬挺的字体,有些也许是莫放的:“你的衬衣也全都换掉吗?”“每天早上饭后一粒药片不要忘了。”这句话之后又划掉了什么,在便签纸上留下了黑黑的墨水团,跟了一句:“偶尔也只吃半片吧!”
罗斯索恩奇怪有什么药是最好偶尔减掉分量的,他的目光往下移,便看到了朗白的字迹,在衬衣那一行下写着:“退回去重做领口和袖口。”药片那一行下简单写着:“知道了。”之后再翻过一页,看到朗白整整齐齐的记着几个产品序列号,下边一一写着它们的生产商手机号码。
罗斯索恩盯着朗白那清晰孤拔的字体看了好一会儿,又回过头,环视整个厨房。电磁炉是这片空间里唯一黑色的东西,其他不论是碗橱、流理台还是瓷砖地面都是纯白色的,他还注意到几把汤勺并排放在铁架上,每一把勺子都对着同一个方向,整整齐齐卡在一起。还有一些筷子放在青瓷的筷筒里,竟然完全不见散乱,所有筷子都安静而帖服的往同一个方向倾斜,就像顺从的士兵。
这一切都清楚而无声的诉说着主人的个性,罗斯索恩记起朗白在学校的私人阅读室也一样条理分明,笔放在哪里,笔记本放在哪里,书本按种类一一排列好,每次当艾克?蒂华纳过去的时候总会顺手翻乱他几本放在上边的书,然后每次朗白都微笑着,温和又不明显的,再把它们放回原位。
他自己也活得很累吧?罗斯索恩不由这样想。
卧室那边传来房门轻轻开合的声音,少顷医生走出来,看到罗斯索恩,赶紧欠了欠身:“已经检查完了。”
“怎么样?”
“只是劳累过度产生的免疫机能下降和神经性胃炎,是长期处于焦虑状态所造成的。所幸没有恶性肿瘤等更严重的疾病。”
罗斯索恩点点头:“谢谢你了,这么晚把你叫来。支票我已经叫人开好,另外还有一些现金。”
医生赶紧欠身道谢。为了避税很多收费他们都更喜欢现金,不过像罗斯索恩这样的有钱主儿,除了用信用卡或支票付诊费之外,还会额外准备一些现钱,表示他们对医生深夜出诊的感谢。
罗斯索恩走到朗白的卧室前,推开门。朗白静静躺在床上,房间里地热温度调的很高,以至于他只把被子拉到腰际,上身还穿着那件出席酒会的烟灰色窄版衬衣。领带已经被他自己拽下来了,领口松松掉了两个扣子,袖子也卷到手肘上,露出一只骨骼突出的细瘦手腕。在手背上打着一支针剂,针管搭在床边上。
他这样闭着眼睛,看上去就像熟睡一般,但是罗斯索恩知道他并没有睡着。
他走过去,坐在床边上。朗白的呼吸在这样的深夜里细微平静,微微搅动几乎凝固的空气。他的手腕几乎搭在床沿上,苍白到透明的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如此突兀的蜿蜒着,就像一条条安静的小蛇。
他的手肘帖服在绣着素雅花朵的丝绸被面上,皮肤极度的细腻,在橙黄色的灯光下泛出润泽晶莹的质感,看上去质地和丝绸几乎没有什么分别。那只手看上去实在是太柔弱了,这样微微的低垂着,给人一种不堪重负的感觉。罗斯索恩突然回想起下午他在花园里摸到的朗白的手腕,骨头支棱着,突兀而清瘦,也是这样脆弱的支撑在那里,稍微一折就有可能断掉的感觉。
那触感至今留在罗斯索恩的手掌上,他忍不住稍微动了一下,紧紧握起拳头。
“……你在看什么?”
罗斯索恩猛地抬起头,看到朗白在灯下看着他,目光低落无神,就像是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
“我在看……你的手很漂亮。”
“漂亮?”朗白重复着这个词,罗斯索恩这才注意到自己用的词是pretty。这个词对于形容一个男性来说未免有些上不得台面的意味,纯感官的,而且还有点轻薄的感觉。他还没来得及改口解释点什么,突然颈上一道劲风,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一只手紧紧锢住了,力量大得他都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那只手竟然有这样强横的力量,让罗斯索恩更加出乎意料。
朗白的眼睛就近在咫尺,秀丽却又冷清,有种波澜不惊的冷漠感。罗斯索恩注视着他,半晌才从喉咙里发出声音来:“……我没有那种意思。”
“我不喜欢被男人这样形容。”朗白松开手,慢慢坐回床头。
罗斯索恩摸摸脖子,感觉有道红印留在上边,他咳了几声说:“被女人这样形容你也会感到不快吧,总之你就是个独来独往并</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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