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这日,齐孟大喜,行礼如仪的进行。
齐桁宜左手抱着啼叫不停的公鸡,右手拿起喜秤挑起盖头,看到孟翠栩的瞬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露出尴尬神色。
喜娘是个有经验的,把孟翠栩扶起,笑着说:“该喝合卺酒了。”聪明的省略了称呼。
喜娘拿起酒壶往金盏注入美酒,齐桁宜与孟翠栩各拿一杯,穿着大红喜服的双手交缠,孟翠栩是喝下了,齐桁宜却在喜娘的帮忙下,把那杯酒灌进公鸡的嘴巴。
迎娶仪式到这里算大功告成。
齐桁宜把公鸡放到她手上,“你……好好休息吧。”
孟翠栩低头说:“是。”
齐桁宜大步跨过门槛,走下台阶,一下子人就不见了,喜娘连忙接过孟翠栩手上的公鸡,喊着,“来人,伺候二奶奶梳洗。”
粗使丫头很快提了热水进来,往翠鸟屏风后的木桶注入,孟翠栩也在金嬷嬷及春花的帮忙下,卸下凤冠,脱了喜服,直到泡进热水桶那一瞬间,她才觉得舒服了,虽然时节入秋不出汗,但在花梨床上坐了一天也累。
耳边听得喜娘边说吉祥话边收拾床铺,心里忍不住好笑,这齐家真是有病,齐桁尔都不在了,床上还摆什么花生枣子,那不是要儿子戴绿帽嘛。
春花见她笑,紧张起来,“小姐若是心情不好,放声大哭也不会有人说什么的,千万别强迫自己笑,这样对身体不好的。”
孟翠栩噗嗤一声笑了,“傻丫头。”
春花什么都好,就是心思不太细腻,她们都主仆十年了,还不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吗?
算了,她今天也累得很,以后再慢慢跟她说。
秋日天凉,婆子进来添了两次热水,孟翠栩直到手指都有点泡皱了,这才起身抹干穿衣。
一个穿着赭色马面裙的嬷嬷已经捧着东西站在八锦桌边等着,见到她从翠鸟屏风后面出来,立刻堆满笑意,“老奴是在太太身边服侍的人,太太说二奶奶累了一天了,喝点燕窝睡得舒服些。”
“多谢婆婆,请问嬷嬷怎么称呼?”
“二奶奶客气了,叫我赵婆子就行了。”
“原来是赵嬷嬷,我初来乍到,很多事情还不懂,请嬷嬷多多提点。”
赵嬷嬷听这二奶奶语气温和又不摆架子,笑得眼睛都眯了,“二奶奶趁热喝,秋天补好了,冬天就不怕冷。”
喝完燕窝,赵嬷嬷又要服侍她漱口,孟翠栩不敢,赵嬷嬷笑着收拾东西退下。
金嬷嬷直到这时候才端了白水与水盆上前,“小姐漱口后就睡了吧,明天还要早起奉茶。”
孟翠栩上了花梨床,“金嬷嬷也快去休息,我这里有春花就行了,嬷嬷年纪大了,别太辛苦。”
金嬷嬷听她这么说,脸露笑意,“替小姐掖好被子就去睡。”
孟翠栩躺好,金嬷嬷拉起百子绣被,在四个角落拍了拍,又吩咐春花好好值夜,这才往耳房去了。
孟翠栩听得脚步声,闭上的眼睛又睁开,就这样成亲了?
她不是没想过成亲,但孟太太是不可能给她说亲的——她跟方姨娘早商量好,招赘。
方姨娘给自己一大笔钱,她就招穷秀才过日子,她有钱,可以一直供秀才读书,他若高中能给自己争诰命,自己就算押对宝,他若没那本事也没关系,只要好好对她,她也会举案齐眉的侍奉他。
只是计画赶不上变化,嫁给一个沉江之人……她真没想过。
但也不排斥就是了,至少嫁给死人很清静。
在孟家她看多了,多少太太奶奶面对丈夫花心的无奈,多少姨娘被主母整得死去活来,还有金嬷嬷跟她说起后宫那些极度发狂的妃子,她想着都怕。
方姨娘虽然怨恨孟太太不给她说亲,逼得她得招赘,但其实她自己内心是很感谢的,她身分尴尬,真要说亲也说不上好人家,与其让孟太太把她胡乱嫁出去,不如像现在这样,嫁给一个死人,往后的岁月她就当自己在宫里就好了,金嬷嬷说了,后宫很多女人终其一生没见过皇上的面,还不是照样过日子,人家可以,她也可以,何况她待的是商家,不是后宫。
一样是没丈夫,在商家可比在后宫好多了,至少她敢肯定没人会害她,就当提前养老吧,也许等到三四十岁,当家的人会愿意把她这一房分出去,时间虽晚,那也是海阔天空。
新妇奉茶,怡然园坐满了齐家大大小小。
齐老爷与齐太太居中而坐,陈姨娘跟言姨娘伺候。
东首是齐桁宜,旁边正妻柳氏,抱着小少爷襄哥儿的奶娘,后面是如月、如竹、如菊三个通房。
西首是齐桁山,旁边坐着十五岁的齐梅儿,十二岁的齐娟儿。
齐老爷夫妇脸上露出既感伤又安慰的表情——桁尔总算不再是一个人了,他以后有妻子了。
由于没有爹娘给儿子抄经的规矩,所以齐桁尔过世快一年,始终没能享有平安经,这下娶了媳妇,就能让媳妇给他抄经回向,等福气够了,自然能再世为人。
今日的新妇奉茶并不是什么真正的喜事,雕梁画栋的大厅上没人有心情交谈,却没想到齐梅儿突然发声,“陈姨娘为何如此高兴?”
众人目光转向站在齐太太后面的陈姨娘,齐梅儿问得突然,陈姨娘来不及收敛表情,笑意尽入众人眼底。
齐太太脸色一沉,“笑什么,说!”
陈姨娘讪讪的回话,“奴婢没用,想到今晚的中秋家宴,有河鲜,有八宝香饭,就连姨娘也能开上一桌,这便笑了出来。”她是很聪明的,把自己说得蠢钝点,太太就不会生气。
果然,齐太太脸色好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