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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饮溪甩开她的手:“不陪,我睡沙发。”
简清单手撑着坐起身,半倚在床头,斜眼打量她,淡道:“客房在隔壁。”
言下之意是让她去客房睡。
鹿饮溪愣了片刻,转身就走,走了几步又停下,转回身说:“我把药箱带进来了。”
简清扫了眼鹿饮溪拎过来的药箱,没理会,指尖点了点身侧的枕头:“你的,抱回去。”
客卧是供原主休息的,上半夜原主抱着枕头跑过来,说怕黑,怕冷,要和简清同床。
鹿饮溪走过去,捞起枕头抱进怀里。
在这个冰块眼里,今晚她就是一个抱着枕头过来蓄意勾引,临门一脚又反悔,扇人耳光,骂人有病,出尔反尔、反复无常的女人。
鹿饮溪尴尬得想用脚趾在地上刨个坑,把自己埋进去。
简清拿起床头的杂志,借以助眠:“不走,要留下来?”
还是那副冷淡的腔调,似乎对鹿饮溪提不起半点兴趣,还带有一点嫌弃。
鹿饮溪踌躇片刻,抱着枕头,提醒了一句:“你左掌的伤口,要不要重新包扎一下?”
简清看了眼被纱布缠住的左掌,又看向鹿饮溪,沉吟片刻,试探道:“我昨天教你的清创缝合,还记得多少?”
此言一出,鹿饮溪怔在原地,拼命回忆剧情。
原主是传媒学院大二的学生,经人介绍进了卫健委、宣传部、影视公司联合拍摄的医疗剧剧组。
由于是国家单位联合出品的任务剧,意识形态方面不能太出格,医疗知识方面也不能错得太离谱。
所以,导演专门组织剧组的演员到医院实习两个月。
卫健委牵头拍摄的任务剧,医院自然不敢怠慢,让医教科安排各临床教研室的医生点对点带教。
简清恰好是鹿饮溪的临时带教。
鹿饮溪看着简清的眼睛,抱紧枕头,弱声说:“全忘光了……”
她学过医,可大二结束就辍学了。
大一大二的医学生,只上过组胚、生化、系统解剖、局部解剖等理论基础课,清创缝合一类的临床操作技能,等大三上《外科学》的实验课时才会接触。
简清凉飕飕的眼神扫过来,鹿饮溪更加没底气,却还是小声反驳了句:“就算记得,也不能让我给你缝吧……”
她大二时被临床技能大赛的培训老师抓去集训过,练过那些技能操作,但都多少年过去了,手法早生疏了。
“就算我能缝,家里应该没有麻醉药品,没法局麻,总不能学电视剧里的人硬缝,那得多疼……要不,到附近的诊所缝一下?我可以开车,这个我会,我送你去。”这会儿鹿饮溪倒没存什么芥蒂,只把简清当做一个左掌割伤的普通患者,尽可能地释放自己的善意。
简清低头翻杂志:“不用,明天再说。”
看出这是在赶人了,鹿饮溪点头喔了一声,不忘提醒说:“那你记得把伤口重新清理一下。”说完,她抱着枕头走出去,顺带关上了门。
房门合上,室内重新陷入寂静,简清低头翻看杂志上一篇关于多重人格障碍的文献。
她根本没教过鹿饮溪清创缝合,何来忘光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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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简清直接收拾行李,带鹿饮溪从乡下别墅赶回江州市区。
倒不是为了手掌缝针,而是组上几个病人情况危重,下级医生有些应付不来,一晚上打了十来个电话,明面上咨询汇报,实则在发求救信号——你快回来,我承受不来。
元旦假期就此泡汤。
工作以来的常态,简清早已习惯,稍一思索,把鹿饮溪也抓到了医院。
简清在医院的形象向来是冷漠严肃,不苟言笑,忽然带着一道淡淡的巴掌印和一道5cm的口子出现在医院,同事看到都在揶揄地偷笑,想问又不敢上前问。
简清视若无睹,指着一个娃娃脸的女医生:“魏明明,来缝针。”
魏明明连忙拿上缝合包,感动不已:“呜呜呜老板你真好,那些病人看我挂着研究生的胸牌,都不要我动手,连自己人都不待见我,上回赵医生被划伤了我主动请缨,她都不信任我——”话锋一转,忍不住八卦,“话说这么大道口子,咋弄的啊?还有脸上,谁这么胆大包天……”
鹿饮溪低着头,努力把自己的存在感缩到最小,在心底呵呵冷笑:那都是好色的代价。
“切水果割的。”简清斜睨魏明明,没回答脸上的巴掌印怎么回事,反问她,“喜欢缝?那下个月去急诊科轮转。”
“不喜欢不喜欢,我只喜欢鞍前马后伺候老板你。”魏明明把头摇得像拨浪鼓,生怕被发配到急诊科,一个劲地拍马屁,“瞧这伤口,处理得真及时,一点都没感染,一看就是——”
“闭嘴。”
魏明明瞬间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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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简清和别人换了值班。
她值的是二线班,可以在家听班,也可以在医院的值班室睡觉,有一线医生和住院总医师解决不了的问题再出面。
今天搭班的一线医生怀有5个月的身孕,病区也有危重病人,她就在医院守着。
肿瘤科的夜班相对平稳,但也只是相对外科系统而言,不用手术,不怎么需要处理门急诊病人。
肿瘤病人会出现各种危急值,有时还会碰上棘手的抢救,倒霉一点的值班医生,晚上根本没得睡。
危急值一线值班医生大多能应付,还有住院总医师协助,魏明明打下手,简清安静地在电脑上查文献,制定病人的治疗方案。
鹿饮溪被简清塞了厚厚一叠的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