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是我自己撕的。”
祝隐一愣,呐呐道:“为什么?”
“因为画像签名。”
签名?祝隐看向画像右下角接近边缘的地方,看见了乐倾襄这个名字。
“这是谁?难道是易见绯的追求者?”祝隐满脑子疑惑。
9528一言难尽地科普道:“男主林深他母亲,也是霸道总裁强制爱的受害者。在一次画展上被林阳秦看中,一顿强取豪夺骚操作后,嫁给了他,因怀孕不到三个月不能同房,林阳秦出去打野食,碰上了一心想嫁入豪门的易敏。易敏也算运气好,竟然一夜就中,在乐倾襄满三个月时,易敏也怀上了。”
“所以她为什么会画易见绯,难道是因为林谣?”
“难不成还是林深啊。”9528无语道。
“为什么不能,骨科啊!”
“骨你妹啊!你还是想想怎么疏导易见绯吧,他那挨千刀的妈可能提前告诉他,他亲爹是谁了。要是他心理不平衡先捅死林深,你就等着进火葬场安息吧。”9528可能被祝隐气到了,爆完粗口后,心平静和地躺尸了。
被9528科普完一段狗血剧情后,祝隐懂也装不懂道:“画像签名怎么了?是这个签名主人惹到你了吗?”
“不是。她是林深的妈妈。”易见绯没有等祝隐问一个答一个,他径直说:“我做完值日在校门口遇到我妈了,她不知道从哪听说我竞赛得了五万块奖金,向我要钱,临走还告诉我,我爸爸是谁。”
“你前一次回家,就是为了把钱拿给她?”
“嗯,我不想她来打扰你。她说我不给钱,就会来找你。”易见绯手掌贴住祝隐覆在他侧脸的手背,小声又愧疚地道:“对不起,我没有和你商量,就擅自做主把钱给她。”
“那是你自己的钱,你怎么处理都不需要过问我。可你妈妈来找你,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至少你该说一声。”祝隐没有责怪的意味,只是担心易敏是不是又说了许多伤害易见绯的话。
“我不想让你见她。”易见绯坚持地道。祝隐这么美好的人,他不容许易敏诋毁、谩骂,也不容许易敏手脚指点,别样的眼神落在祝隐身上。
少年可以为那笔钱的去留道歉,却对这件事倔强地不肯服软。祝隐软下心肠,坐在他身边,放着温暖的家不回,热腾腾的饭菜不吃,光吹老北风填饱肚子。
“那易敏告诉你,你爸爸是林深的父亲,你要怎么做?”
一直躲闪着不肯对上祝隐眼睛的易见绯,终于正视她,琥珀色的眼珠充斥着哀伤和怨憎,他说: “我妈从不肯对我透露父亲是谁,她只会不点名不道姓地骂着难听的话。我奢想过有一天,那个男人会出现带我离开,只要不让我再挨打挨饿就行。我怀着这份期盼,度过一天又一天,真当我妈告诉我他是谁,我是在什么情况下出生,我就好恨,很恨他们。”
“包括林深,我也讨厌他。”他收回自己的手,环抱住自己,闷闷道:“就算我知道,林深是无辜的。我其实骨子里和我妈一样,卑鄙恶心。”
“那现在呢?”祝隐问他。
易见绯闻言,侧首睇着祝隐,趋近于怨恨的光芒殆尽,他沉默住了。
祝隐也在凝视易见绯眼睛,她很怕易见绯会走原世界那条路,哪怕这次原因不在女主身上,而是源于他自己的身世。
“小绯,林深有做错什么吗?他一直拿你当好朋友,他很善良。错的是你母亲和他父亲。”她又指了指画像:“你其实知道该怎么做,不然你也不会把画撕了又重新想要粘回去。你也很善良。”
替他收好画,祝隐屈指刮了刮他鼻尖,牵着他手站起来:“如果实在是无法再和林深相处下去,你可以选择不去亲近他,但不要尝试着去伤害他好吗。人的心会脏,就是从动了邪恶的念头开始。”
将木头似的人推上车,她又任劳任怨地背着他的书包,齐齐骑着自行车穿过小道,回到了小区底下,进楼道,在祝隐踩亮第一盏声控灯时,易见绯的声音也倏地凭空响起:“我向林深母亲道歉了。我对着她名字道歉了。”
“上次从殿安回来后,我就一直很羡慕林深,羡慕他拥有一个对他关怀备至的父亲。但有时候,我又觉得,他挺羡慕我的。”易见绯说完就先去楼上开了门,祝隐听得云里雾里,两段话,感觉风马牛不相及。
“系统,林深会在什么情况下羡慕易见绯?”
9528吊着一口气道:“可能是他未来老婆和易见绯有说有笑的时候吧。”
祝隐不太满意这个类似猜测的回答,她跟着进了门,换鞋时,易见绯已经主动去热了饭菜,她替他泡了杯预防感冒的药剂,端给他,又找了酒精擦拭他嘴唇的血痂,催促道:“喝完赶紧洗个澡,免得明天又要去医院。”
“姐姐,我能做到不怨恨不嫉妒,可我再也无法心平静和地林深做同桌,做朋友了。我会在周一向肖老师申请调座位。”他捧着杯子,犹犹豫豫许久,还是将原本打算掩藏,委屈自己的话说出口。
“我知道。”就像当初,她很讨厌拥有母亲全部宠爱的弟弟,在母亲坐在教室里,她脑子里有过千百种可怕念头,可最终还是牢牢抓紧弟弟的手,生怕他出任何事。
幸而,当时她的理智未被嫉妒与怨恨蚕食,一旦有了可怕的念头,她的心也会跟着扭曲,以报复母亲获取的快感,是无间地狱,她哪怕踩进去一脚,就会万劫不复。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祝隐说,“不必勉强自己。”
他并未从祝隐眼中看出分毫责怪,松了口气。
喝了药,他乖乖去洗澡。
9528在祝隐脑子里活泼怂恿她:“宝贝,晚上抢劫去啊,易见绯的全部积蓄可都在那张卡里呢!”
“算了吧,易见绯都给她了,我再劫回来,有些不厚道。”祝隐敷衍它。
“你说实话。”
祝隐:“......意思就是,和几百万拆迁款比起来,那点小钱不算什么。”
9528冷笑一声,看透她的本质。
饭菜重新端上桌,易见绯也洗好澡。他手里拿着那块表,站在祝隐面前,要她帮忙戴上。
“是因为你妈妈想要这块表,你才摘下来的吗?”她记得,易见绯很珍惜这块表,对他来说,这块表价格昂贵,是他平生收到第一份昂贵的礼物。
“嗯,她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唯独手表不行。”垂眼盯着祝隐替他戴上的表,瞳仁倒映着手表的形状。手表像是有封印魔力似的,刚贴着手腕,缠绕在他周身的负面情绪,在刹那间,消匿。
戴好手表,听到他的话,祝隐郑重其事道:“手表再重要也是死物,没了还可以再买。但你的生命只有一次。以后遇上要手表的,你给了就是。”
易见绯抿着唇,又开始犯倔。
祝隐头疼地对9528道:“是我的错,我不该为了能让他装逼,买这么贵的表。”
9528:“一万多而已,被你说得跟几十万似的。你大不了以后吞了他的拆迁款,然后给他买几十个这款备着。”
祝隐当即否定:“我不是那种人,你不要污蔑我。”
9528又是一声冷笑。
下一秒,祝隐就对易见绯说:“无论你失去了什么,我替你补上。”
“嗯。”终于换来易见绯的点头应声。
祝隐不得不怀疑,易见绯是不是专门就在等她这句话。
“养孩子果然烧钱。”祝隐感叹道。
9528:“把他惯成一个索求无度的熊孩子,你就等死吧。”
祝隐:“死有什么可怕的,可怕的是穷。”
9528无言以对,祝隐以前也没过的需要为钱发愁,怎么到了这个世界,就跟没见过钱似的。肯定是开始做任务时,一千块度过一个月还带着个食量大的小可怜,把她给吓到了。
两人安安静静地吃完饭,在祝隐坚持洗碗下,易见绯回了卧室,坐在书桌前,翻开了他的日记本,在最新一页写上日期后,开始记述今天发生的事。
写完了以后,他合上日记本,末了又翻开日记记录下最重要的两件事。
[祝隐姐姐说,心会脏,就是从动了邪恶的念头开始。]
[祝隐姐姐还说,没有什么东西能比自己的命重要。无论我失去了什么,她会替我补上。]
习惯性在最下方补上一句:[我无法想象,失去她会怎么样。]
他写完,用叶子便签纸掩盖住了这句话。
记录了大半年,易见绯用的每一片叶子,掩盖住的心思,隐晦而不可深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