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乖”,足足让易见绯两个星期没有主动搭理祝隐,也让祝隐在那一晚凭着自己的本事吃了三只小龙虾。
开学后,就按照文理科开始分班,易见绯毫不意外地进了肖琴所带的理科重点班,陈宇也以吊车尾的成绩幸运地挤进了肖琴的班级,和易见绯再次成了同班同学。
理科教学楼和文科教学楼坐落在环境好又安静的政教处办公大楼后面,两栋楼顶楼有一条空中走廊连接着两栋楼,方便老师们上课走动。
祝隐则因为调去初中部,离高中部更远了。
开学前,她做了很多功课,又有9528的帮助。她完全不需要9528操控她的身体上课,自己上着课,还能和学生交流互动,比当个工具人有趣多了。
她以为初一段那些小孩子很皮,毕竟她自己读初一时,班上几个调皮男生能气得别科女老师委屈的躲办公室哭,也能气得班主任对他们动手。
还有一个男生嚣张地敢在课堂上跟老师打架,那次给祝隐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因为她看见男老师由于收着力让着那个男生,反正被打的红了眼眶。
新学期,祝隐很忙碌,也没空溜达到文理科大楼那边去看看易见绯的情况,只在每天饭点,准时和他在校门口的自行车棚相聚,一起回家吃饭。
后知后觉的祝隐在开学两个星期后,才想起来,女主云矜苧应该也转学进入易见绯所在的理科重点班,男主女主男配集齐,不发生一些大事都对不起这狗血的剧情。
为此,9528表示:“你走了那么久慢热的剧情,这会总算来到高chao部分了。惊喜不?激动不?宝贝。”
祝隐:“只要不让我死,每天都算惊喜和激动。”
吃完饭,连午休时间都没有,易见绯就必须回到学校去做作业。肖琴是出了名的严格,她自己本人也会到场监督。
在易见绯收碗去厨房洗时,祝隐在旁边帮忙收拾卫生,状似无意道:“听说你们班上来了个很漂亮的女学霸,是不是真的很漂亮?”
温热的水流从水龙头流淌而出,易见绯挤了两滴洗洁精进去,充盈的泡沫凭空越变越多。他体质偏寒,手掌一年四季皆凉,所以不管洗什么,祝隐都很交代他一定要用热水。九月份,风也不再是无比燥热,夹杂着桂花香,溢满厨房,易见绯特意屏息静气片刻,再深深吸口气,清香的桂花香气仿佛会通过这样的方式,停留在胸腔里,余香不散。
听完祝隐八卦问话的易见绯,掀起眼帘扫了一眼窗外,语气淡淡道:“我没注意,不过陈宇说想要找个这样的女朋友。”
祝隐把擦完料理台的抹布往另一个水池里冲洗,站在了易见绯身边,看他匀长的两只手在浮着泡沫的热水里,肤色如玉般无瑕,唯有右腕骨的一小颗黑痣,是生动秾艳的存在,她偏头问他:“那人家女孩叫什么名字你总该知道吧。”
“陈宇说,叫云矜苧。”听起来,他是对什么都不太上心。
“哦,感情你对人家的所有信息都是从陈宇身上获取的是吗?”按理说,剧情还没发展到他们有交际的那一幕,易见绯不知道人也应该。可是,现在的易见绯又不是原世界那个遭受冷眼、被排挤受歧视的易见绯,为什么他还是表现得对其她女生兴致缺缺的模样。
想到这里,祝隐跟参加辩论赛似的,往外“突突”问题,语气不疾不徐:“听我班上那些小女孩说,有人专门跑到理科楼去看你和林深,还被肖老师逮到了是不是?”
“小绯,是不是有很多年级段的女生跑去看你们?你就没有注意到能吸引你的女生吗?”
“肖老师被气坏了吧,她最见不得早恋。还跟我说……”
“姐姐。”易见绯洗碗最后一个碗,打断不停抛问题的祝隐:“你问题好多。我该答哪个?”
“你看着答。”
把碗一个个倒扣在碗架里,易见绯挑了第一个问题回答:“她们都是看林深,与我无关。”
祝隐把抹布拧干往水龙头上搭,甩了甩手上的水珠,不太相信一个都没有。可看易见绯紧抿着唇,不打算再搭理她,祝隐歇下了八卦的欲望。
“你先骑自行车去学校吧,我等一点钟再慢慢走过去。”学校一点半上课,她用半个小时走过去,绰绰有余。反倒是易见绯,午休时间,他们要用来小测,时间永远像海绵般,努力地挤出来。
易见绯口袋里的手机闹铃振动了,催促他必须赶往学校了,他摁了手机,对在冰箱跟前捣鼓的祝隐说:“祝隐姐姐,以后不要问我这些问题了,你感兴趣可以问陈宇。”
正在冰箱里找酸奶的祝隐茫然地回过头看他:“为什么?你是嫌我问题多太烦吗?还是嫌我太八卦了?”
易见绯动了动唇,想说都不是,他只是会烦躁。
他不喜欢祝隐总是问他,别的女生的容貌,别的女生的特别之处。心腔仿佛堵上了一团棉花,令他透不过气般。
在他踌躇着该如何表达,他不是嫌弃她时,祝隐往他手里塞了一瓶酸奶,她似乎永远也不会生他的气,脸上挂着只对他的包容和宠溺。
“知道了,我以后不问你了。我问陈宇去。”祝隐又从冰箱里给自己翻了一瓶,刚准备拧开盖子,易见绯就把自己那瓶拧开,与她的交换。
他开口妥协:“你问我吧,从今天开始希,我会注意来我们班上的女生长得好不好看。你如果还想要她们的照片,我去向她们要。”
祝隐:“……”不、我不想要,也不需要。
她抿了一口酸奶,推着人往外走,拒绝道:“不用了,不用了。我要人家女孩子照片干嘛,不是到点了吗?你该去学校了。”
被推出门的易见绯,就这么被祝隐关在了门外。他望着青灰色入户门,抬手敲了敲,即使身上有钥匙,他也还是选择敲门。
祝隐很快探出头:“你钥匙忘带了吗?”
不应该啊,易见绯是个做事很细心的人,记性也极好,好几次她忘带钥匙,都是靠易见绯才能进家门。
“对不起。我不该敷衍你,也不该语气不耐烦地对你说话。”易见绯拉开门,抱住祝隐,低低地道歉:“姐姐,对不起,。”
被祝隐偏爱地有恃无恐,他越来越恃宠而骄。他有些怕,自己要是不能控制住总是来得莫名其妙的脾气,有一天伤了祝隐的心怎么办,她肯定会生气,会赶他走。
会觉得养了一只没心没肺的白眼狼。
怎么突然就道歉了?
完全没把这些细节放在心里的祝隐被抱了个措手不及,她怕手上的酸奶蹭到他校服上,手举得很高:“我都没有在意,你也不要往心里去。本来就是我不对,老问你一些女生之间的小八卦。”
把脸埋在她发间的易见绯闷闷不乐道:“你不怪我吗?”
“你没做错,我为什么要怪你。”手有些酸,祝隐提醒他:“你再不去学校就来不及了。还有,你马上就要十六岁了,不能再对我这么随便的抱了。”
易见绯不想松开,企图学着祝隐讲大道理那般反驳她:“还有三天才十六岁。我没满十八周岁,不算成年人,不需要遵守你们成年人‘男女有别’那一套规则。”
祝隐:“……那你听不听话。”
这是祝隐的底线,他不能不遵守。他乖乖的不情不愿地松开了祝隐:“我听话。”
易见绯一走,祝隐握着酸奶坐在客厅沙发上慢慢啜饮,在脑子里和装死的9528聊天。
“我记得易见绯曾不止一次地答应我,会多交朋友,会扩大自己的交际圈。结果呢,他去书中扩大了吗?怎么还这么依赖我。”
9528:“孩子依赖母亲,不是很正常吗?再忍忍吧,你看,他现在都敢对你发脾气了,可能很快就会为了别的女生,忘了天忘了地忘了你。”
祝隐:“为什么你也认为,易见绯是在对我发脾气,我没感觉到他的怒气和怒火啊!”
9528:“因为你心眼小,因为你神经粗。”它顿了顿:“好吧,其实我也没有察觉到。我从他说的那些句子里面一个字眼一个字眼扣,都扣不出一丝怒气怒火。”
祝隐:“……那你还分析地头头是道,我差点就信了。”
9528深沉地说:“装逼,是我们系统必备主要技能。以德服人是其次。”
祝隐:“......”
骑着祝隐的自行车到了学校,易见绯脚步极快地奔往教学楼,心情很沉重。他前脚踏入班级,肖琴后脚跟了进来,对易见绯踩点的事也没说什么,把手里的一打试卷分发下去,照例宣布规矩:“时间一到不管有没有做完,卷子从后往前交。”
掐了倒计时后,肖琴坐在讲台批改作业,底下的学生齐齐动笔,笔尖摩擦纸张的声音扩大不少。易见绯先将卷子两面都浏览一遍,才开始答题。
小测的题不难,但架不住解题步骤多。偏生有些步骤又不能省略,一旦略过,就会被扣分。
易见绯答完卷子,几乎是和林深同时停下笔。动作很轻,奋笔疾书的其他人完全没有注意。
流逝的时间又缓缓走了三分钟,计时器响起,班里唉声叹气地停了笔,往前桌递卷子。
等肖琴收走卷子,班上的气氛霎时活跃了。
“完了,我还有一道大题空着,晚自习肯定要挨批了。”说话的是住校生。
“谁说不是呢。只不过我的肯得等明天了。”陈宇趁易见绯同桌上厕所,趁机趴在易见绯的桌前,连续叹气:“你今天怎么迟了这么长时间?”
“有事耽搁了一下。”接下来又要默写英语单词,易见绯抽了一本空写本,催促他:“你怎么还不回座位上?”
陈宇左右瞄了瞄,跟地下党对接暗号似的,几乎是用气声发出来的:“封晴晴托我给你带句号。说周六她生日,问你去不去?”
“去的话,你给她回个信息。”
“不去。”
“真不去啊?她订的地方是吃玩一体的,听说蛮贵的。”
今天星期三,三天后也是他生日。易见绯准备和祝隐一起过。如果不是祝隐对他说,哪怕是在不被期待下出生,生日也一定要过,自己给自己的祝福。他宁愿遗忘生日,这个属于每个人自己的特殊节日。
从六岁那年以后,生日对他来说,是他最怕的日子。一旦到了那天,他会躲出去,等第二天下午在再回家。尽管还是会挨一顿打,但和喝醉酒的易敏往死里打比起来,幸运多了。
易见绯用力地捏着笔,不愿回想。带着创伤的记忆,令他惊遽,令他喘不过气。手背青紫色筋在苍白皮下根根浮现,眼中也翻腾着无助的情绪,不安地想回到祝隐身边,哪怕只是待在她身边。
随着年龄增长,小时候的记忆如同隔上一层磨砂玻璃,有着轮廓,怎么也无法恢复清晰的状态。唯有六岁那年他伤害累累被易敏关在家里等死那一幕,他印象极为深刻,像是把那件事终身刻在了hippocampus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