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胸肉平日里吃起来素淡无味,可经这么一处理便骤然多了许多趣味:
鸡丝雪白,里头夹杂着整根的香菜茎与红色的胡萝卜丝,上头淋着红艳艳的茱萸红油。
吃一口花椒味与辣味并存,香气满口。
鸡丝整口吃下去并没有想象中的发柴塞牙,反而细细嫩嫩,满口留香。
寇嫂子素来不喜香菜,却也忍不住尝了一口,香菜独有的香气与麻辣鸡丝混合在一起,在夏日里吃当真开胃。
她两人竟将饭菜吃得干干净净。
李大头再来收餐盒时心里颇有些忐忑,却见收拾得干干净净的餐盒里放着几十枚铜钱:正是榠楂炖银耳的价格。
他不敢抬头,拿着餐盒就跑。
京城的黎宅里,被禁足的黎莫萃藏在屋里,叫丫鬟在外头守着,自己悄悄儿拿出一个食盒。
她鬼鬼祟祟四下张望,确保窗外没有人才揭开了食盒盖子:
酥脆掉皮的林檎毕罗、酸酸甜甜的乳酪嘉庆子、油炸得脆脆的玉板鲊、精巧细致的入炉细项莲花鸭签,尽数引入眼帘。
黎莫萃迫不及待就举箸开吃。
连吃得盘光碗光才住了嘴:“呼——”
一起玩的小姐妹都去过康娘子脚店品尝美食,唯独她去康娘子脚店是被娘押去给康娘子致歉,后来爹和长兄都去了与康娘子道歉,低三下四着实可恶。
她才不要去康娘子脚店呢!
可小娘子们聊天,说得也不外乎是哪里的胭脂水粉好,哪里产得好冠梳,哪里有什么新奇好玩地方,这康娘子脚店新兴起来,怎么聊天也错不过。
黎莫萃姐妹为了与别人有些谈资,只好叫丫鬟去康娘子脚店偷偷打量,瞧着康娘子出了店才戴着帏帽去了包间吃了一次。
这一吃就迷上了这滋味,别的不说,康娘子脚店里食材新鲜,做法独到,干净整洁,便是店面都透着些高雅,着实太对小娘子的胃口。
可惜两姐妹都是要颜面的人,自然不能说自己爱吃,只将筷子放下后齐齐沉默地说了声:“不过如此。”
黎莫萃是再没踏足过康娘子脚店,可那樱桃毕罗的滋味却久久萦绕心中,不能忘怀。
好在最近康娘子脚店扩大了外送区域,黎府正好在其中,知道了这一点后,黎莫萃便毫不犹豫叫贴身丫鬟去定了一份外送。
不得不说,这康家娘子店的外送着实贴心,保温得当,配送及时,到府上时还冒着热气呢。
林檎毕罗不及樱桃毕罗甜,滋味里更有林檎特有的微酸,可这酸也被厨师巧妙利用,转化成提味之法,使得毕罗更加甜酸可口,她正回味着这滋味,忽听得外头有人喊:“妹妹!”
是哥哥!
黎莫萃想将食盒藏在了博古架上,她可不想叫哥哥发现端倪。可还是慢了一步——
黎家大少爷走进来,正巧看见这食盒:“妹妹哪来的食盒?瞧着不像府里的。”
黎莫萃支支吾吾说不清楚。
“奇怪。”黎家大少爷似乎也不在意这食盒从何而来,“我适才去大妹妹房里,也瞧见这么一个长得一模一样的食盒。”
外送业务逐渐火热起来,而永平坊和信陵坊的厨子们也纷纷过来投靠,这样一投靠原有店里的厨子便渐渐饱满,慈姑便想再开辟新的外送范围。
她将目光投向了汴河上城边码头。
这却是无奈之举。为何不在城内码头营业呢?
因着这城内码头全部分管于各自的坊市,慈姑名下只有永平坊和信陵坊,自然无法去抢占同行生意,否则要被同行唾弃,唯有汴京城外的码头不归属于任何一坊。
是以在下次团坊间行老会议上,她便将自己的说法说出。
这话一出口,行老们面面相觑,而后纷纷出言:
“这可不行!”
“为何不行?”慈姑扬头问,“在我有这建议之前那码头便不归汴京团行管辖,诸位若要做生意也是做得的,为何又要为难我一个?”
这话却说得在理,行老们只好同意了慈姑的请求。
散了会却纷纷摇头:“不过是个小娘子,能有什么能耐,听说名下拉里拉杂不过五六家小店,连个正店酒楼都没有,又能有什么出息?”
“就是!何况河边是那些粗人,能有几个钱买东西?”
“我看她这般行事冒进,定然要栽个大跟头!”
说一千道一万不过是心里泛酸。又眼馋慈姑能有这般魄力又不敢自己亲自去冒风险,只想着作壁上观,都想看慈姑如何翻船。
“话不能这么说。”忽然有个声音道,“即便是个女儿家,就算最后赔得血本无归,她能有这想头已然是难得。”
说话之人是宋雅志,他是宋行老的侄儿,如今二十出头,风华正茂。宋行老一生没有嫁人,娘家宋家这个侄儿自然是她精心培养的接班人,团行里的行老们不说以他马首是瞻吧也算是极为尊重他,何况有人想起宋行老自己便是个女儿身,因而识趣之人便都不说话。
还有人称赞这位宋雅志:“宋公子果然是个行事光明磊落处事公道的。”
就有人凑上去纷纷恭维他,这个问他的新店何时开张,那个问他最近又琢磨出了什么新菜式。
只不过这会场上的话没多久便经由厨子们散播了出来,直到连信陵坊和永平坊的厨子们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师公,莫与诸人作对为好。”汪三爷人脉广些,第一个知道这传闻,“如今满城的厨子都知道你要去不挣钱的码头上揽生意了。”
“是啊师父!”钱百富颇有些担心,“那码头若是挣钱早就被人占了,哪里轮得上我们?”
“据我说知,码头上的人要么是贩夫走卒,要么是往来客商,那些贩夫走卒没几个钱,都吃些顶饱的便宜面食,往来客商呢都瞧不上码头上的小摊,都只进城去丰乐楼、樊楼这样的大酒楼。谁会去那里吃外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