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午膳要先开个开工宴宴请帮了忙的亲友,徒弟们在厨房帮忙,慈姑便来指导花农铺设花卉。
岚娘端着一杯雪梨凉饮子在树下皱着眉头为难:“哎呀不能喝,要胖了要胖了。”
一个手臂从她手里轻轻巧巧拿走了雪梨凉饮子:
“我来替你喝。”吕姐姐笑眯眯从后头冒出来。
岚娘忙手臂用力不让她夺走,:“不成,不成,又不耽误这一天,再说了,怎么能让姐妹胖,还是我代劳吧。”
她大喝了一口凉饮子:“真是畅快,慈姑做的雪梨凉饮子就是好!”
正说笑间,濮宝轩进来笑眯眯跟她们打招呼:“康娘子!”
岚娘瞥他一眼:“这里还未开张,你怎的就进来了?”
濮宝轩也不恼:“过来帮忙啊。”他上次稀里糊涂见 了慈姑一面,虽然后来被黑着脸的十一叔支开,但仍旧觉得亲近不少,再加上慈姑做饭手艺高超,便有意无意来慈姑这里凑热闹。
慈姑脸一拉,刚想请他走,谁知濮宝轩挽起袖子就帮花农搬运起了花木,还振振有词帮慈姑布局:“院中三月有连翘,四月有丁香,五月有海棠,六月有蔷薇,七月有紫薇,八月有荼蘼,九月有丹桂,十月有金菊,十一月有山茶,十二月腊梅。这些花卉备上,定然四季花开不败。”
没想到他还是个造园的行家,慈姑便觉他有些用处,干起活来热火朝天,便不再说赶他的话。
濮宝轩开开心心干活,还时不时冲慈姑搭话。惹得岚娘与吕姐姐齐齐对了个眼神,双双告退。
两人走到暗处,吕姐倒有些意动:“这个倒也行,年少有年少的好。”
“不成!原来那个生得好相貌。”岚娘恨铁不成钢拉住吕二姐的衣袖晃了好几晃,“二姐,你怎能见异思迁呢?!勿忘初心啊!”
吕二姐吐吐舌头:“好罢,我记着了。”
两人回到花园后,岚娘咳嗽一声装作闲闲:“对了,吕姐姐,那田家小哥怎的不陪着你?”
吕二姐长叹了一口气,将缘由诉说清楚。
原来田家小哥这些天与吕姐姐你侬我侬,共逛汴京城游玩了好几天,今儿去金明池看划船,明儿去樊楼吃酒席,满汴京城逍遥自在。谁知道昨儿忽然收到爹娘的信,说家里祖母病重。他便着急要回老家,定下了明儿就要走。
吕姐姐无精打采:“唉!早知道就不寻个年纪比我小的,着实靠不住。”
“就是就是,少年人心性浮躁,还是稳重些的好。”岚娘忙道。
慈姑便安慰吕姐姐:“俗话说得好,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郎君,留下吃菜,今儿有三鲜宴。”
过了一会儿,四人齐力将一簇丁香种到了坑里后。
濮宝轩忽然拍着栏杆爆发出了笑声:“哈哈哈好一个又一村郎君!”
三位娘子:……
岚娘冲吕二姐使个眼色:你瞧,果然不行吧?反应迟钝些。
慈姑此次开工宴,打算做夏三鲜,包括树、地、水三鲜。大宋百姓历来有追捧节气食物的习俗,前段时间是樱桃和杏子刚上市的日子,市面上炒得巨贵无比,如今才算价格回落。说起来,濮九鸾给自己送来的那筐樱桃,想必也不便宜罢?
这么想着,忍不住“噗嗤”一笑。
先是地三鲜,乃为苋菜、蚕豆、蒜苗三样:
夏日正是藕片上市之时,慈姑将藕片得薄薄,而后将藕片浸泡过水,倒入煮熟的苋菜水,而后加白糖和白醋,正好做个糖醋藕片;
蚕豆却简单,要做成蚕豆糕,蚕豆煮熟碾碎成泥,加黄油、糖搅拌后,再反复过筛增加细腻口感,而后倒入桃木模具里,出来许多精巧细致的小饼,雅致讨巧;
猪肝清洗干净热油滑入,再另起一锅,蒜头、红葱、生姜、泡椒、豆瓣酱爆香后,倒入猪肝,再放入蒜苗爆炒;
慈姑百忙之中还要给徒弟们指点:“这水三鲜有许多种说法,如今这月里最好的便是这三样:白虾、鲥鱼、茭儿菜。”
慈姑抄起一条鲥鱼洗净后利落收拾,而后在鱼肚里塞入、鱼身下垫葱姜蒜,放几片火腿片,最后将一片网状的猪网油轻轻盖在鱼身上,汪老爷在旁瞧得啧啧称奇:“这清蒸鲥鱼厨子都会做,可这般做法我是第一次见。”
茭儿菜是初夏水边刚出来的根茎,则要简单些,只用沸水中焯过便入特制的鸡汤中浸泡。
勺儿在一旁崇拜地盯着师父,只见师父神情镇定,胸有成竹,似乎一切都尽在掌控,利落修长的手指快速将河虾去壳剥去虾线,只不过两三下便已经处理好,而后抽出一柄大刀“叮叮当当”剁起了白虾虾仁。说不出来的飒爽英姿。
濮宝轩俨然也这么想,他依在灶房门框上,摸摸下巴:可惜这小娘子不是黄嘉娘,若她是的话,娶这么个小娘子也不错。总比被爹爹一人两卖,先卖黄家后卖王家,如今又不知算计着卖给谁的好。
慈姑不知那些人的心思,她低头专心剁泥,而后加入盐分、生粉,反复摔打虾仁,弹性十足,再加调料与莲藕一起小火慢煎,直到变成虾肉变成粉红色、虾饼透出金黄才起锅。
树三鲜是指枇杷、樱桃和杏子,慈姑便做了个川菜:杏酱烧猪头,又做了枇杷糖水、樱桃毕罗。
终于开了筵,热热闹闹坐了一院:一桌坐了廖老爷、汪老爷、汪三爷、濮宝轩、张官人、大松并一众厨子、田获;一桌坐了岚娘、慈姑、马夫人、马老夫人、团儿,吕姐姐并勺儿三个。
慈姑便端起酒杯祝酒:“刚进初夏,最是吃三鲜的好季节,便谢过诸位一直来的关照。”谁能想到被人卖进了汴京,竟然还能这许多奇遇。
祝酒后便可以动筷开吃,吕姐姐早就瞄中了虾饼,正想一筷拿下——
谁知田获拿起酒杯站了起来:“我要借个光,在汴京行商能遇到诸位是我的荣幸,这一杯敬诸位!”
哎呀啰里啰嗦,真是要命。吕姐姐心里暗暗嘀咕道。
虾饼焦香鲜美的香气被风吹进鼻中,越发勾引得人心里痒痒,吕姐姐心里一动,悄无声息将筷子潜入——
神不知鬼不觉夹到了虾饼——
正要夹走——
“第二杯呢,是这般……呃……没成想我在汴京遇上……呃……良缘,打算这次回乡后就禀过父母来提亲,还请诸位在我不在时帮我照顾吕姐姐。”
说到这里诸人齐齐看向吕姐姐,却见坐在角落里的吕姐姐正一手举着虾饼就要往嘴里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