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叶在门口站了一会儿,长叹口气, 而后离开。
门内。
迟筝筝平静躺在床上, 闻余刚刚砸了东西, 正低声和她说着话——
“我砸了东西, 以前你肯定是要瞪我一眼的,为什么现在你不睁开眼睛, 骂我两句呢?”
床上的人呼吸羸弱,对于他的低语,毫无反应。
“你是不是还在生气?气我不想让你出去工作, 气我对你管得太多?所以你才不想睁开眼睛,才不想看到我?”闻余在旁边坐下, 握着她的手, 贴在自己的脸上。
她的手有些凉, 甚至微微有些泛青。
闻余的状态也很是糟糕, 胡子很久没刮了, 头发也凌乱, 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眼下青黑,显然是从迟筝筝倒下之后,便再也没有睡好。
“我给你道歉好不好?什么都没有你在我身边, 健健康康活着更重要。我错了,我道歉,你快起来,留住还在等我们回家,你那么在意它,舍得丢下它吗?”
只要迟筝筝能够醒来,他可以答应她一切,只要她活着,只要她快快乐乐,他什么都接受。
“他们都说你没救了……怎么可能呢?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他们不知道你之前还好好的,健健康康,活蹦乱跳,他们不知道我们还一起买菜,一起吃年夜饭……”干涩的眼角,有水珠滑了下来,砸在迟筝筝的手背上。
那么鲜活的迟筝筝,怎么就没救了呢?
这些人都在骗他!
“他们骗我,他们竟然还想将你的脑袋打开,怎么可能呢?你最爱漂亮,最喜欢你的头发,要是知道他们的打算,你肯定会生气。”闻余低声说着。
半响,他闭上眼睛,更多的眼泪开始落下。
“筝筝,迟筝筝,你到底能不能听见我说话,你总说我话少,可我都说了这么多天,你却一句话都没说,你才是话少,以后你再也不能说我话少了。”
闻余说着,握着她的手,虔诚地抵在额头。
曾经,无论闻家怎么对他,无论他面对再多风雨,他从不会哭泣。
可现在,闻余小声哭了出来,声音哽咽:“一成,只有一成可能,那就是九成上了手术台,就再也下不来……”
更何况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那一成,也是那个医生想要开颅随口说的,事实上,是连一成也没有的。
如果真的要离开。
闻余不能接受迟筝筝在手术台上,冰冷冷的离开,她那么怕冷,该有多冷?
而且他总觉得……
总觉得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像是一场梦,一场还没醒来的噩梦。
好像下一刻梦醒,她便会睁开眼睛,笑着看向他,而后轻声唤他一声——
“鱼鱼。”
像从前一样,神采飞扬,笑靥如花,是这世间,最美的色彩。
-
闻余撑了很多天,没吃好也没睡好,再加上精神上痛苦的打击,他整个人疲惫到了极致。
他握着她的手,独自一人在病房里面,流了很多泪。
他没想哭,但不知不觉,就已泪流满脸。
闻余想到了一年前,也是他和迟筝筝同处一室,她刚刚成为他的未婚妻,他对她毫无感情,就站在病房里面,和宁秘书打着电话。
而迟筝筝,这个断定不会醒来的植物人,就那么突然坐了起来,两人视线相对。
她当时说什么来着?
哦对,她说——老公!!!
她在他震惊的眼神中,向他暗示她不会将听到的事情说出去,她会站在他这边,她显得很怕他。
那时候,闻余便觉得这个人有些傻。
她听到的东西,他其实并不在意,闻家发现的时候,就是闻家破产的时候。
而且她刚刚醒来,分明可以装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一声“老公”,便暴露她其实听到了所有声音。
这丫头,真有些傻。
那时他不当她是未婚妻,她也不当他是未婚夫,还反而很怕他。
可偏偏,她和他的第一句话,便是一声——老公。
其实他们的关系,从那时见面,便已经注定。
闻余知道她有秘密,也知道她和闻逸然的未婚妻比起来,几乎是变了一个人,她如果住在迟家,迟家人肯定也能发现。
从头到脚,从性格到习惯,从脾气到审美,全都变了。
——他再是科学,也会有所怀疑。
所以他一直觉得——那天病房里面,便是他们的初见,一个不算多么美好,但注定此生不忘的初见。
一声“老公”,从那天起,她便注定要做他的心上人。
是上天将她带来,作为给他最宝贵的礼物。
眼前迷蒙,他像是回到了望江庄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