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浓苦的药汤下肚,蔺宁只是微微蹙了下眉头,拒绝了掌事嬷嬷递过来的蜜饯拉着廖氏的手:“娘,很晚了,你快去休息吧。”
掌事嬷嬷将蔺宁拒绝的蜜枣收好,偷偷擦了擦眼角。
她们的小公主明明才六岁,就这样懂事,老天爷你怎么舍得要她遭这样的罪!
蔺宁朝她看过去,轻轻勾了下唇角,露出颊边小巧可爱的酒窝:“嬷嬷别哭了,老天爷肯定希望您能高高兴兴的。”
“老奴不求高高兴兴,只求公主你能快点好起来,老奴做了公主最喜欢的纸鸢,等您好了,老奴陪您去放好不好?”
“好,宁宁要和嬷嬷放纸鸢……”大概刚刚喝下去的碗药汤起了效果,小姑娘终于缓缓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皇后见此小心地替她拉好被子:“嬷嬷让她们下去吧,今夜本宫守在这里。”
“娘娘,还是让老奴守着公主吧,您早点休息,身体要紧。”
“不用劝我,我想多看看我的宝贝。”
掌事嬷嬷知道皇后心疼小公主,放在蔺宁身上的关心甚至比大王子蔺凌这位储君的心思都多,便没有再劝,遣散了宫人,小心地替她们母女俩守好门。
用了药,蔺宁这一觉睡的很好,早上醒来,气色都比之前红润不少。
眼底似乎也带了光,就连多日不退的低烧都好了。
甚至还有胃口吃下一碗米粥。
皇后见她吃的香甜,眼底都是笑意:“宁宁还想吃什么跟娘亲说,娘亲让人给你做。”
小姑娘含笑着拉住皇后的手,摇摇头:“娘亲宁宁饱了,肚子里热乎乎的。”
说完还拉着皇后的手去摸自己鼓起来的小肚子。
可爱柔软地样子让廖氏觉得,自己的心都要化了,亲了亲了女儿的小脸,转头对掌事嬷嬷道:“去把柳太医找来,本宫要赏他!”
掌事嬷嬷脸上也挂了笑,只要她们小公主没事,那么她们凤栖宫便是雨过天晴。
蔺宁坐在母亲怀里,歪着小脑袋看着窗外,见天上飘着白白漂亮的雪花,黑亮的杏眼不由睁大:“娘,外面下雪了!”
“宁宁喜欢雪吗,今年你父皇从宫外找了一些能工巧匠在御花园雕冰,等你好了,娘答应你让你去看好不好?”
“好!”闻言小姑娘开心地抱住廖氏,嘴上直喊着,“娘亲最好了!”
小姑娘如今看着好了,身体却虚的不行,用了早饭说了一会话,没多久就在药力作用下,再次睡了过去。
将人遣走,只留下桃夏姑姑在旁边守着,皇后来到隔壁偏殿,柳太医已经等候多时,见到皇后过来,便施礼叩安。
“太医这次找你过来是想问问,昨天晚上那副汤药,能否常备,蔺宁用完效果很好。”
“不可,是药三分毒,何况这副安神汤里面添加的药物有成瘾性,就算我减弱了计量,对蔺宁公主的身体也无益,只可偶尔使用,绝不能长期服用。”柳太医说完再次跪下,“娘娘是老臣无能始终医治不好公主的病,您惩罚我吧。”
皇后心底刚刚燃起的一点希望,随着柳太医的话熄灭了:“罚你做什么,太医你已经做了医者该做的,不是你的错。”
是她不好,当初若是更小心一些,宁宁也就不会早产。
“你下去吧,本宫乏了。”
*
蔺宁在屋子养了一周,气色总算好了许多,这天天气不错,又惦记着前一阵廖氏同她说过的御花园冰雕。
小姑娘从听了就心心念念地想去看。
只是身体还没痊愈,皇后担心放出去再感染风寒,又捂了她三天。
今天好不容易说通了皇后,蔺宁带着贴身桃夏姑姑出了凤栖宫门。
桃夏曾是皇后宫里的大宫女,自从蔺宁出生就分过来照顾小公主,这天虽好,却冷的很:“公主,还是上辇车吧”
虽然凤栖宫是距离御花园最近的宫殿,可她们公主身子骨弱,病又刚好,还是担心她会累到。
难得有机会出门,蔺宁就想走走,晃着脑袋上的小花苞:“桃夏姑姑我再走一会,一会累了,再上辇车好不好”
“那好吧,公主要累了一定要和奴婢说。”
蔺宁点着小脑袋,一副桃夏姑姑信我,绝不会骗你的诚恳样子,心里却对御花园里的那几座冰雕充满好奇,脚下的步子都不自觉地轻快了一些。
只是拐过中庭,看着站在湖岸上的两个少年,蔺宁扬起头,露出藏匿在毛领下的小脸:“桃夏姑姑,那是四哥、五哥吗,他们在做什么?”
……
陆行站在青石台阶上,一身玄衣裹着劲瘦的身体,在冷硬的天气里显得尤为单薄,脊背却挺的直直的,像是长在深谷中的一株墨竹,不畏严寒依旧坚韧。
异于常人的金瞳冷漠地落在他们身上时,像是在看某种掉在地上都无人问津的垃圾。
蔺晨最恨的就是他这样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明明沦为质子的人是他,却不将他们这些大耀皇子放在眼里。
微微扬起下巴,凸显的颧骨,让他看起来尖酸刻薄:“这种寒风侵肌的天气,跑来这种地方,是不是很钦佩这些可以做活的工匠。”
“这些能工巧匠,手艺高超打造的冰雕精美绝伦,能被陛下赏识的匠人,钦佩他们有何不妥?”
陆行说话的时候,脸上没有半点表情,甚至声音也不大,一双金瞳就那么清清冷冷地看着他,像数九寒天里的风,刮的蔺晨心口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