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的兔子花灯再度焕发出温暖迷茫的光芒, 温浓垂眼瞧着,心里还想再逗他一逗,谁叫他藏着掖着总不说他的心思呢?
若非她心细, 又想法子去试探,恐怕现在还被他蒙在鼓里。
于是温浓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待太子如常,仿佛他们没有在情人巷中牵过手,就连黑暗中的暧昧都只是太子的想象。
每每太子想要出声试探,都被她绕了开去。
当晚,太子躺在床榻上。也不知是因为炭火烧得太旺,还是天气逐渐转暖的缘故,他竟觉得浑身都有些发热,仿佛正被温火慢炖着。又像是躺在随波飘荡的小舟上,他觉得整个人都在缓缓地打着旋儿,摇摇晃晃的。
灯市上的一切将他的心绪拉成了一根弦,他见温浓与苏雪和气氛不同寻常的时候有多酸涩,后来被温浓牵着手的时候就有多甜蜜。喜爱一个人,让他的心情在两个极端中来回跳跃。
他就这么躺着,慢慢地有了睡意,眼皮开始发沉。
今晚梦里或许又能见到她。
忽然,太子浑身一个激灵,睡意在一瞬间清空。
他惊坐而起,看着黑暗中空无一人的卧房,心口怦怦直跳——他当时是换了位置的,若是温浓并不知晓,还当左边是苏雪和,那么她要牵的人便是苏雪和了?
这样也能说得通。
毕竟温浓前不久还说非苏雪和不嫁,而今日又与苏雪和对视良久,俨然一副两情相悦的模样。
但她也在信中说太子是上好的夫婿人选,生辰那日与他一同游逛灯市,在他喝醉酒的时候甚至照料了他。
她是不是也有一点喜欢他?
究竟是喜欢他多一点,还是喜欢苏雪和多一点?
太子发现,比起朝堂大事,男女之间的事情却更在于细枝末节,便是做惯了大决策的上位者也极容易陷入其中理不清思绪。
……
上元节的几日后,温浓在公主府上与云荻吃茶点。
云荻鼓着腮帮子说,“浓浓你要是那天和我一起,我也不至于那样无聊。子吟和她家人去逛街了,你又和你表哥一起。那我只能带着我的两个婢子在街上逛了一个来回,随便买了点东西,一点意思都没有。”
温浓正要哄她两句,便听云荻说,“哦,还有太子哥哥。崔大人说太子哥哥陪他的心上人逛街去了,哪有空陪我这个妹妹。所以说那天太子哥哥和苏姑娘一起逛的?”
“云荻,那日我与表哥并非两个人出去逛,还有榕姐姐。后来又遇上了太子殿下,便一起了。”
“果真是这样!”云荻叹了一口气,“看来太子哥哥当真是喜欢苏姑娘啊,都扯上巧遇的慌了。”
“……”温浓闻言委婉道,“云荻,其实太子他也不一定喜欢榕姐姐。”
云荻支着脑袋摇头,“不是苏姑娘还有谁呢?太子哥哥上回便说他收了心上人的礼物,那回苏姑娘也确实给太子哥哥送了礼物。这回崔大人又说太子哥哥与他的心上人出去逛街,正好也有苏姑娘。一切不都对上了吗。”
“这个。”温浓轻咳一声,挺直了腰杆说,“云荻啊,如果我说,太子殿下喜欢的是我呢?”
“嗯?”云荻先是一懵,而后伸出手来,用手背贴了贴温浓的额,“哎,也没烧啊。浓浓你说过你身体不太好,这段时日还有倒春寒,可千万要注意保暖!”
温浓:……
难得坦诚一回,却不信她。
“而且啊,今日薛妃又跟皇上提议给太子哥哥选妃,倒没听说太子哥哥出言反对。”云荻慢吞吞说,“苏家大概好事将近了吧。出一个太子妃,以后又是……哪怕苏家原本就位及宰相,也算是更进一步了。”
温浓愣住,“太子选妃?”
“是啊,这个我晓得!娘亲与我说了,薛妃是想要给二皇兄寻一个强劲的姻亲,却碍于太子哥哥还未婚配,连订亲都不曾,实在不好越过了太子哥哥去。便想要叫太子哥哥先选了妃,他们才好名正言顺地物色亲家。”
“太子殿下没有说什么吗?”温浓问。
云荻摇头,“没听人说,那应当便是没有说什么了。不过想想也正常,太子哥哥已经十九,府上却连一个通房也没有,便是寻常公卿家也该有了。别说他也有了心上人,想必是有打算了。”
这倒有些出乎温浓的意料了。
她很确信太子是喜欢她的,但是按照他们二人目前的关系,怎么也还不到订亲的那一步。照理来说,太子面对薛妃的提议,最可能的应对方式便是推诿拖延,而非顺势答应。
短短的一瞬间,温浓几乎要怀疑太子殿下哪怕再是喜爱她,却还是要和其他男子一样,去娶一个身份高贵的正妻了。
就算他想娶的是她,在他坦白之前都是不合时的。
……
御花园的回廊上,外头零星细雪缓缓落下,太子走在皇上的身侧,一时间无话。
“今晨说起择选太子妃,准儿为何出神,可是有了心仪的人选?”皇上看着前方,忽然问。
太子被说中心事,睫羽细微一颤。
过了会儿才说,“儿臣……确实有了喜爱之人。”
皇上微微颔首,“那倒正好,你也该成家了。择选太子妃的时间便定在下月吧,走个过场,好叫有些家伙闭上嘴。”
太子还来不及说什么,皇上便连声发问,“准儿看上的哪家姑娘?莫不是当真如传言所说,是苏相家里的姑娘吧?对了,朕还听说公孙家的姑娘也对你有意,不过这个倒是不合适了,他们已经做了许多年的后族。”
“父皇,并非苏姑娘,也不是公孙家或是别的公卿世家。”
这叫皇上微露疑惑,太子莫不是同他一样,也爱上了平民家的女儿吧?
“是良籍女子,朕都不会过多干涉,不过你自己要想好。薛妃可是将目光投在了诸如谢家这样的世家身上。”皇上垂眸,意有所指,“大乾安稳了十年,朕希望可以再安稳久一些。”
“儿臣省得,不过择妃一事还是延后为好。”
“这是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