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件事上, 太子意外地较真。
他非要用最完美最水到渠成的方式和温浓好。
崔九溪沉默一瞬, 而后说, “属下以为, 温姑娘口中的‘美丽的’指的是娇美女子, ‘俊俏的’指的是英气女子, 是在问殿下的喜好呢。”
那要如何回答。
没有喜欢上一个人就不会知道,一旦心里有了人, 哪里还会有喜好。
“温浓的相貌应当是前者……”太子顿了顿, “但她小时候性子调皮跳脱, 说是个男孩子穿了裙子也有人信。如今瞧着确实文静不少,然而难保她私底下还是以前的性子。”
他半晌拿不定主意,心里纠结, 连带着指尖也不住地挠着信纸。
待回过神来,见信纸上已经被他抠出几道印子。
遂揉成团放在一边,又拿了张新的。
温浓虽调皮,但最为在意纸张书籍的干净整洁,一道折痕都要抚了又抚。
最后太子选择了画画。
作为逃避问题的补偿,他画得格外细致,还上了色。
崔九溪在一边打下手,偶尔会与太子说上几句。
“今日苏公子跑了好几家药堂。”
太子手上动作不停,嘴上问,“他生病了?”
“倒没有,没见他院子里有人煎药。对了,他寻的是山荷叶,这味药京城很难见到,要用的时候都会以其他药材代替。”
太子没放在心上,“山荷叶开花的时候倒是好看,不过现在又不是花季。大概是在书上看到了,一时新奇。”
崔九溪没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太子想起来什么,又吩咐,“今日那酒还不错,送一坛到温府去。”
“殿下,您之前曾用太子的身份送过酒。”
“没什么,又不是只有我才会送酒。”太子笑了笑,“这果酒是甜中带酸的,她会喜欢。”
……
“轰隆——”
天空一瞬间亮如白昼,又很快暗下去。
大风裹挟骤雨,唰啦倾洒下来。
温浓急急忙忙捧着画离开窗台,往屋里走,而后对着床头的烛光一寸寸仔细瞧。
画上是她小时候的模样,连她自己都不记得的模样。
小女孩摊开双手,手心躺着一块完好无损的糕点,糕点上精心雕琢的花瓣都清晰可见。
温浓记得她那时候非常非常喜欢这家的糕点,就是因为花瓣做得栩栩如生,咬下去软软糯糯,口味清甜,仿佛当真吃了一朵花似的。
……虽然她吃过真花,又“呸呸”地吐出来。
温浓小时候的脸蛋比现在圆润些,眼睛也偏圆,看人时天生一股水灵灵的无辜感。
现在已经长出清晰的下颌,以及上挑的清媚的眼。
她凑到梳妆台前,对着铜镜瞧了瞧自己,又低下头去看画里的女孩。
真切地感受到了她面貌上的变化。
就连温父也不曾这样细致逼真地画过她小时候的模样。
温浓徐徐吐出一口气来,想着,她小时候请允之哥哥吃糕点的时候,就是这样的神态么?
又是天真无辜的,又是理直气壮的。
梨汤才将门窗关严实,房门便被人敲响了。
打开门一瞧,是个洒扫丫鬟,虽撑了伞,但整个人已经湿了大半。
“梨汤姐姐,府门口有个戴幂篱的女子说是来找姑娘的,但我们也不晓得能不能将她放进来,姐姐拿个主意吧!”
梨汤一愣,随这个洒扫丫鬟出去了。
再回来时,她身边多了个人。
浑身湿透,狼狈得瞧不出原本模样。
竟是云荻郡主。
温浓震惊失语。
平日里的云荻郡主个性随和散漫,总是嘻嘻哈哈的样子,从未这样失魂落魄过。
就好像被抛弃了一般。
一道房门之隔,里头的温浓周身干燥温暖,被明亮的烛光笼罩。
外头的云荻郡主面色灰白发青,湿发凌乱地贴在脸颊上,冻得抱臂发抖。
见了温浓,云荻喊出一声“浓浓”,眼眶里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