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易宁的话,一下子将唯筱和张凯军第一次见面的记忆拉扯出来。
第一次见张凯军,是这个小破公司成功接到第一个项目的庆功宴。美其名曰庆功宴,其实就是在油烟街大排档撸串。
那会,唯筱和周易宁刚在一起不久。
公司四个人,其余三个都是单身,唯独周易宁有女朋友。周易宁就带着唯筱一起去了。
第一面,自我介绍。
唯筱俏生生站在周易宁身边,拉着他的手笑嘻嘻朝桌上三人道:“我是周易宁女朋友,你们叫我弟妹就行。”
晚上的油烟街,一堆一堆的全是学生,热闹熙攘。
旁边老板露天烧烤的滋滋声还在响,三个人坐在桌子边上,齐齐怔在原地。
照张凯军后来的话说:这女孩子也忒厚脸皮了。
后来唯筱忙着上课,没空去看周易宁。总是点一堆东西外卖到他们租的地方,甚至于后来有个项目中途被截,本就不充足的资金一下子雪上加霜,最后还是靠唯筱介绍过来的一个公司,帮他们中途扭转了危机。
喊着喊着,于是张凯军又开始喊唯筱富婆姑奶奶。
之后见得少了,唯筱都快忘记这些事了。
现在一想起,唯筱都觉得有点难堪,为自己当时的“不拘小节”。
也不知道当时的她到底是怎么好意思说出这种话来的。
“想起来了?”
唯筱:“……”
“噔噔,”门口传来敲门声,两人朝外看过去。徐子辉侧进身体朝周易宁喊。“开会了,不差这一时半会你侬我侬啊。”说完不够,眼神朝门内的唯筱暗示性地眨,“弟妹你等会,不会借你的人太久哈。”
徐子辉,合伙人之一。
唯筱想打死以前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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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彻底结束,已经是下午六点。
张凯军招呼着走走走,“姑奶奶,你不去就是不给我面子。”半拖半拉的,硬是拽着唯筱答应下来。
地点很熟悉,还是当年第一次庆功宴的地方。连大排档的名字都没变——“好又来烧烤”。
人也没变,还是那么五个人。
“两年了,我们几个人上次来这还是两年前吧。”张凯军喝了口二锅头,倒嘶了口气。“好像上次来这的时候也是这个月份这个时间点。”
唯筱伸手拿了只虾,半路被周易宁截掉。“虾是发物,你现在不能吃。”
周遭吵闹,她没听清,侧过去点身体,和周易宁说话。
张凯军看着这两人咬耳朵,感慨的欲望越来越强。
“你们说说,这俩在一起的时候,我们三没女朋友,合着你们分了手,我们三个还是没女朋友。好了,你们现在要和好了,我们他妈的还是没女朋友!”说着说着,张凯军撸了一把脸,“想找个老婆咋就这么难。公司里本来女孩就少,来了个女孩就被周易宁勾走了,来了个又被勾走了,我们三太苦了。”
“这他妈是个狐狸精吗?一勾一个准。”说完,开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细数过去一个又一个他看中的小姑娘向他打听周易宁的事,摸了一把脸,他拧了下鼻子,一副大糙老爷们马上要掉泪的模样。“我的心有多痛,月亮他知道。”
……
唯筱在一边听得发笑。
老板把剩下的龙虾烧烤小吃端上来,徐子辉边咬毛豆边笑。“张凯军一喝酒就喜欢畅怀往事,弟妹你不用管他。”
酒过三巡,张凯军彻底放飞自我。
“弟妹,姑奶奶,富婆——”张凯军摇摇晃晃站起身,端着一杯酒,“我得敬你。”
唯筱连忙也扶着桌站起来。
“当年如果不是你,我们现在肯定走不到这里,哥们喝了,你随意。”说完,他一口气仰天喝完,看着面前两个人又开始掉眼泪,边拧了下鼻涕边带着哭腔说话。“你要好好对周易宁,知道吗?这货虽然长得比哥哥差点,但人真的不差。”他打了个饱嗝,手上的大拇指还翘起来比了个棒。“是、是这个。”
旁边的徐子辉听不下去,拿了张纸往他脸上扔过去,边吃边啐了句,“丢人现眼,你要点脸吧。”
唯筱看着这样的张凯军笑,突然感觉这种日子真好。
十二月的天,寒风宛若刺骨的刀,刮在人身上,哆嗦得人恨不得脱掉一层皮。
油烟街上三两结对的人,嬉笑声此起彼伏。连带着,好像这天气,也没有想象中的难以令人接受。
老板来收了两次盘,第三波烧烤上了桌。
滚烫的热气还在上空冒腾,张凯军又哭又笑。
“我们多难啊,当年我们几个好不容易熬过来了,你们俩怎么又分手了呢。”张凯军的声音渐渐低落,桌上几人齐齐消了声。“以前是不得不熬通宵,现在呢,周易宁……”
“哥。”周易宁塞了几张纸给张凯军,“你快擦擦吧。”
“就是就是,说那些伤心话干嘛,现在大家日子好过了,我们该笑。”徐子辉拍了下王天钦的肩,王天钦也抹了抹眼泪。“太难了,想到以前刚开始的那些日子,我就止不住。”
顺着他们的话,唯筱也想起了那段日子。
那时,她只是单纯地以为周易宁在那个小破公司上班。每天早出晚归,有时甚至连住的地方都不回。有一次,两礼拜没在周易宁家见到他。一个周末,她直接跑到他们租的那个小区里,凭着印象找过去。
大门没关紧,室内还漂浮着一层红烧牛肉面的独特气味。客厅里杂乱无章地摆着两张折叠床和几张老旧的黑木桌子,桌子上面架着电脑,乱七八糟的文件纸和草稿纸堆杂在桌面上和地面上。唯一一张没放电脑的桌面上,摆满了吃完了或者未吃完的快餐盒。
听见大门传来声响,王天钦顶着一头鸡窝头扒拉起眼镜看人;徐子辉还在低头吃桶面;张凯军熬着一双通红的眼睛从一房间里出来,拿着一沓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