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林柏从拿藤条打的。
“说话!”林柏从站在旁边,一脸怒气。
林俞垂着头,开口说:“我没什么话好说,爸,你要打就打。”
“好,好!”林柏从点点头,“我看是这几年家里人把你惯坏了,惯得你不知道天高地厚。”
这儿子林柏从这几年可是没有舍得动过他一根手指头。
家里就没有不宠他的。他多乖啊,平日里见谁都笑眯眯的,被宠得跟那观音坐下的童子似的。小毛病是有一些,懒病发作不爱出门,整天就围着家里打转。可是他自己也争气,真该自己做的事情丁点不用做父母的操心。
林柏从平日里不爱口头上夸奖他,但那为之骄傲的心一年胜一年。
可就这么个听话的儿子,不声不响的,直接炸了窝。
林柏从绕过林俞,从灵牌最下边的案台上取出一根两指宽的戒尺,这是林家真正的家法。上一次取出据说还是当年他那个三叔在外边跟人倒腾地下的玩意儿被老爷子知道了,这次林俞成功成了下一个。
“你错了没有?”林柏从最后一次问他。
林俞看着父亲复杂的眼神,垂了垂眼睫,选择沉默。
“看来你是不觉得自己错了。”林柏从话音刚落,“啪”一声,戒尺直接打在了林俞单薄的脊梁。
林俞整个人一颤,心想,真疼。
他上辈子也挨过这顿打,不过那会儿是因为他和林柏从说自己喜欢男人。
他也是这样,挺着脊背,死活不肯低头认错。
但是如果时间转换,林俞会告诉林柏从,自己错了,错得相当彻底。
只不过这一次,他不能。
他没有办法和把握说服林柏从,江南盛家半年后就会换当家人,这个当家人是个极其不靠谱的,短短时间败光家业,更是直接得罪了当地政府。
木料管控只会越来越严,盛家是走到了末路。
而这新合同一旦签订,到时候林家才是真正的覆巢之下,没有回头路可走。
林俞太年轻了,就算他再努力,俞小师傅这点名气都不足以让他现在去接掌林家。
他只有这一种选择。
那一板子接着一板子的闷响在林家祠堂里响起,隔着门,都听得门外的人胆战心惊。
杨怀玉忍不下去了,直接上去砸门:“林柏从你够了!你是要把儿子打死还是怎么样?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拼命!”
“大嫂。”徐慧连忙去拉他,“你别急,大哥应该有分寸的,他平日里有多疼小俞大家都看在眼里。”
“这次不一样。”杨怀玉也知道这事儿有多大。
偷拿印章没什么,重要的是,他以林柏从的名义毁掉了合作协议。在这货源和成品都已经订好的重要关口,把林家架在了刀口上。
这当中前后涉及的金额是巨大的,重点还不是钱,是信誉。
手艺人这辈子把口碑信誉看得比金钱和性命重要。
这孩子是把天都给捅破了。
里面的动静并未消停,却听不见林俞丁点声音。
杨怀玉彻底急了,儿子那娇娇德行她最了解,平日里划破个手指那都得举着在全家人面前给吹一圈才算了事,她声音里带了哭腔,拍着门:“小俞,宝宝,妈求你,跟你爸爸认个错行不行?”
然后又去喊林柏从:“林柏从,你给我住手!别打了!”
一旁的老太太也跟着越来越着急,整个家里乱成一锅粥。
徐慧这会儿也顾不上林俞平日里抢尽了自家儿子的风头,看着院子里这会儿傻眼的俩小子,催促:“别傻站了了,去学校把你们大哥叫回来。”
“对,大哥肯定有办法!”
林烁和林皓俩小子这才掉头急忙往外跑。
一年前闻舟尧以全市第一的成绩考上了建京的重点高中一中。
林烁比闻舟尧小不了多少,成绩却一直混得稀里糊涂的,勉强上了隔壁的一所普高。学校管得轻松,才没有像一中那样动不动就补课。
带着林皓冲进一中校门口的时候,林烁逮着人就问:“闻舟尧在哪儿?”
不怪林烁这么直接,他们大哥实在算是个名人。
林烁也没有想过,小时候那个因为失去父母被大伯带到林家寄人篱下的闻舟尧,竟然混得比他们几兄弟都有名。
几年时间一直蝉联全市第一的名头,什么奥数比赛都是小儿科,同时加入市里的各种射击、跆拳道俱乐部,家里的奖状奖杯摆了满满一面墙。
在高中一年,那名气大得林烁他们学校的女生见天往一中跑。
而且自从知道他喊闻舟尧大哥,林烁两兄弟名气明显上涨,周边围着的女生愈渐增多。尤其是林烁,痛并快乐着。
被林烁拉住的是一女同学,听见闻舟尧的名字恍然啊了一声,指了指后边说:“在球场,你们知道路吗?我可以带你们去。”
“不用美女,急事儿!”林烁拍了拍人胳膊,人都跑出几米远了,才吼道:“谢谢啊。”
球场上的震耳欲聋的叫喊声隔了老远都能听见。
都已经是一群人高马大的小伙子了,五月的天,穿一身球衣球鞋在赛场上来回。操场上蒸腾而起的热浪混合着青春气的荷尔蒙气息,给这五月天加上了蓬勃的生命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