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淑长公主所谓的探险,也不过是略微近距离地同生长在田间的动物接触,她时而招呼远方警惕不已的狸猫,时而又逗逗虽然走过她身侧却冷艳不理她的大黄狗,整个人快乐极了。
梅亭嘉虽然没同她一起动起来,但是她站在一旁也被这情绪感染,嘴角上始终噙着一抹真心实意的笑容。
正在此时,忽然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令她笑意暗淡下来。
“镇西侯府沈青云参见庆王妃,参见宜淑长公主。”
梅亭嘉回过头去,便瞧见那一身玄色衣袍的男子正在行礼,她下意识起了想躲开的心思,却不想那边的宜淑长公主竟凑过来高兴道:“沈四公子是何时过来的?”
沈青云丹凤眼低垂,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模样,一点也不复梅亭嘉曾见过的邪魅张狂:“启禀公主殿下,在下刚到,见二位在此,特来请安,不想却叨扰公主与王妃的兴致。”
有宜淑在,梅亭嘉不好对沈青云有什么态度,她只是淡淡一笑,任由身侧的宜淑与沈青云交谈,但很快她便发觉出一丝怪异。
宜淑在面对沈青云时,完全没有刚到庆王府的颓然压抑,这让梅亭嘉产生了一丝不好的猜测。
“上次幸亏沈四公子解围,我还没谢过公子。”宜淑原本的声音是嘹亮大方的,但是现下对着沈青云却是柔声细语,像极了女子面对心上人的态度。
沈青云也温文有礼的回应着,不知情的人必定会以为他是个翩翩君子。
梅亭嘉就这么听着公主殿下与沈四公子一来一往地交谈,越听越觉得心惊胆战,索性便直接开口道:“公主,我忽而想起,王爷临走时对我说想用松香园的点心,现下时候不早了,如若不快些回去买了,怕是铺子要关门了。”
宜淑长公主听了眼中浮现出一丝不舍,不过转瞬即逝。她落落大方地道:“既然如此,我们便快些去吧,沈四公子,我们先行告辞。”
宜淑怕自己流露出太多不应当的情绪,飞快地便转身走去马车那里,倒留下梅亭嘉落在了后面。
沈青云眼含深意地盯了梅亭嘉一眼,忽而低声道:“庆王妃何时变得这么爱管闲事?”
原本要走的梅亭嘉脚步一顿,头也不回地轻嗤一声:“自是如同上次沈四公子做的那样啊!”
沈青云面色一沉,梅亭嘉那窈窕的身影渐渐盈满他整个眼睛,他今日之所以敢当着梅亭嘉的面便搭讪宜淑长公主,本是笃定这种闺阁女子万万不敢冒着不要自己名声的风险出言阻止,只是现在他好似看错梅亭嘉了。
梅亭嘉坐回到马车里的时候,明显感觉出宜淑的情绪再度低落,她倒也不点破,只是就着松香园开始娓娓道来她的点心经。
所谓庆王想吃不过是梅亭嘉随口扯的幌子,不过她是真想再上门好好看一看松香园的糕点。
宜淑毕竟年龄不大,听着梅亭嘉绘声绘色地讲着点心,没过多久便重新快活起来。
待得到了松香园,梅亭嘉选了几样招牌的糕点,令宜淑各带一份去给太后,剩下的则自己带回庆王府慢慢研究。
到了晚上,荀臻居然回来了,他眼底一片青黑可见是最近休息得不好,梅亭嘉忙起身将他迎进屋来,吩咐下人端茶送水。
荀臻握住梅亭嘉的手腕,只微微一用力便将她纳入怀中。
“别忙了,陪我安静呆上一阵儿就好。”
梅亭嘉便静静地靠着这个淡淡檀香味的怀抱,思考再三,还是将今日的事情同荀臻说了。
庆王殿下刚刚放松的眉宇再度皱起,他开口道:“宜淑虽不是母后亲生,但自幼便长在母后膝下,与嫡出公主无异,她的选婿必然是要从世家大族的嫡子里面挑选。”
曾几何时谢皇后还试图让宜淑下嫁她的庶弟,这种想法简直便是异想天开,皇家公主何时轮到臣子如此轻贱?
如果按照正常的选婿流程,沈青云后被认回的私生子身份根本不足以出现在人选之中,所以这样一来他的目的是什么便不言而喻。
荀臻的手无意识地把玩着梅亭嘉修长的手指,脑海中想的却是他曾经对沈青云的调查。
镇西侯这个私生子的身世要说离奇也不算,丢人却是有一些的。
原来这位镇西侯曾经有一位十分爱重的妾室,那小妾生得国色天香貌美如花,可是似乎对镇西侯并无情意,竟趁着镇西侯军营练兵时偷偷跑了,据说跑的时候肚子里还有两个月的身孕。
为着这个小妾的事,镇西侯初初几年没少被人笑话,不过这位侯爷看起来也不在意,这不今年找回了儿子还依旧十分看重。
荀臻动用了自己手下的力量将沈青云的来龙去脉查了个底朝天,却发觉一丝疑问都没有。
从小妾出逃到停留过的每一个地方,甚至于见过的有头有脸的人,全部都能查得到,而沈青云从小到大的生平经历也能事无巨细无半点遗漏地被知悉。
唯独镇西侯在庆王面前撒了个慌,说是儿子不会武功,但却被荀臻撞见沈青云武功不错,不过镇西侯很快便承认,是自己不想这个儿子也入军营才胡言乱语。
就在荀臻陷入了沉默时,梅亭嘉却犹豫再三终于迟疑着开口道:“有一件事,不知该不该同王爷说,我曾经在护国寺见过一身夜行衣的沈四公子。”
第43章 在说之前,梅亭嘉很……
在说之前,梅亭嘉很是纠结犹豫了一番,毕竟月黑风高孤男寡女,太容易说不清楚。
不过当她下定决心开了个头,后面便流畅得多了,她仔仔细细地将前因后果来龙去脉都说了一遍——说起来倒也没什么前因,不过是再三强调自己与他并无太多关系。
荀臻若有所思起来,他一言不发的样子看得梅亭嘉莫名有些紧张,结果下一刻她又听得身侧的男人低声道:“所以那日,他求娶了你?”
梅亭嘉先是一怔,随即恼怒地皱起眉:“什么时候了王爷还说这样的话,你倒不如当做我什么都没说好了!”
荀臻感觉到怀中的佳人要挣脱自己的怀抱,忙手臂一紧搂住不放道:“你看你,我不过是随意一说怎么就恼了?况且……你听不出我这是吃味么?”
男人的话在耳边兜兜转转,终于像是实质化了似的,轻轻砸得梅亭嘉脸红起来,她垂下头瓮声瓮气地道:“听不出,只觉得王爷像是兴师问罪。”
荀臻微微探了探身子,下巴靠在了梅亭嘉的肩膀上,轻声道:“那娘子可就冤枉我了。”
庆王殿下原本的声音就带着一丝沙哑,刻意压低的时候更是特别,令梅亭嘉想起了松香园的千层酥,使人平白生出想将这声音咬碎的冲动。
待得醒悟到自己想了什么的梅亭嘉更是脸热,她连忙将荀臻的头轻轻推开,起身道:“我,我买了些糕点,我去拿给你尝尝。”
望着颇有些落荒而逃意味的小王妃,荀臻不由得朗声一笑,随即他便想到了那沈青云,一张俊脸登时又黑了下来。
镇西侯是现如今为数不多手中还有兵权的武将,这便意味着仅凭怀疑是不能将沈青云定罪的。
沈青云突然盯上宜淑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护国寺进贼并非是一次两次,孝统帝早便将那国宝秘密转移到了皇宫之中,因此上次贼人得手的不过是个空盒子。
国宝不在护国寺,很容易便会推测出在宫里,因此沈青云蓄意接近宜淑倒是也有了动机,只是庆王殿下却没想到沈青云居然会选择这样有些下作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