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书安清冷眉眼间浮现出几分冷笑:“方老板多虑了,你讨你的账,我报我的怨罢了。”
方子辰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个印象中品学皆优的同窗好友无比淡然地和自家黑透了心肝的大哥谈事,若给外人听到不见其人,定会觉得两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亦有话托林兄带给弟妹,这笔买卖我是诚心想做,她想太多了。我若有心对付林兄,只怕你也不能安安稳稳地坐在这儿和我说话。我虽不是好人,但也有爱才之意。”
方子辰送林书安离开,回来问他大哥:“好端端的怎么想要做个正经人了?”
方子凌眼眸含笑,摇着折扇:“万一咱们方家祖坟冒青烟保佑你当个大官,家里这摊子买卖怕会招来麻烦,能掩就掩着些。你这位同窗也并非无软肋,男人的心一旦被女人拴住,可就好对付多了。倒也算他命好,娶了个一心为他的傻娘子,一大早跑来同我说不干了。”
方子辰正色道:“别人我管不着,但林兄与我同窗好友,大哥莫要打他们一家人的主意。”
方子凌凉凉地瞥了他一眼,笑骂道:“真是个没良心,我在爹那儿挨了许久的骂你不过问一句,眼睛里只装得下你好友一家子。你到底见识过少了,林书安绝非吃素的,不出声的说不定是只虎,趁人不备要人命。”
方子辰此时只觉大哥说的太过吓人,待到多年后真正见识到才惊觉少言寡语的林书安才是最为和善的。
自打将方子公开后甄妙也不在藏了,这次也算因祸得福,多数人深感自己熬制不如买现成的划算,是以甄妙的生意越发好,反而让她引以为傲的几种饼竟比不上汤卖的好。
这几天她的事儿传遍了,连林母也知道了,气她一个人扛着不说,好在未受什么影响也算有惊无险。
听婆母说秦大娘说了些意有所指,冷嘲热讽的话,正好撞在林母的心火上,比骂人谁不会,只要没点名道姓,谁迫不及待地往自己身上安就是骂谁。
“怪不得我回来见秦嫂子急匆匆地去药铺。”
“恶人恶报罢了,横竖不值得可怜。走出来越发觉得人心难测……”
因为院子里住了两家人,不知不觉养成了说话轻声细语的习惯,聊了一阵,哪知话还没说完,就听有几天没听的声音闯进来:“婶子聊什么呢?”
“妙娘说回来碰上秦家媳妇着急忙慌去请大夫了,你们做了这么多年的邻居不去瞧瞧?”
柳娘脸上闪过一抹不情愿,倒也不好直说不去,惊讶道:“怎么好好的病了?这天气生病可真琢磨人,我先过去瞧瞧。”
林母看者她进了屋子,才笑着说:“天天说人长道人短,反正都是闲不住的主让她们聊去,省得在跟前碍眼。她不是来打听咱家方子的吗?现在全都知道了,她来做什么?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主。”
甄妙也有几分不解,直到脑海里闪现出一个念头,越想越有可能,冷哼一声:“我那天当着众人的面说谁在街上卖我就当谁害我,原本是气头上的话,不少有心的人顾及着没好动手,我看是过来冲我要话来了。”
林母气得笑出声:“真够脸皮厚的,以前还装模作样,现在是等不及了?天底下哪儿来的这种好事?”
可不是天底下哪儿来的这种好事?别说她没打算放弃,相公昨儿给她吃了定心丸,她不会让,也绝不会把那件事给掀过去。
娘俩刚要去灶房准备下午要用的,才出门,见秦嫂子气急败坏地从外面冲进来,向来隐忍的她脸上满面狰狞,眼睛里荡漾着癫狂的痛恨,跟在秦嫂子身后进来的赫然是那个坏了自己买卖的人,只见她身后跟着赌坊的几个彪形大汉。
妇人面容憔悴,眼睛里带着害怕,嘴唇干到起皮,指着屋里说:“我听人说她来了这里,我一眼就能认出她,求你给我喝口水,我从早上到现在一口水都没喝。”
第54章 她心眼真实在
那妇人瞧见从屋里出来的甄妙,抬手指着她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开口,屋子里先传来秦大嫂破了音的哭喊声:“你还有脸来我家?无耻□□,下三滥,你不得好死。”
桌子,茶杯,凳子摔倒在地的声响伴着秦大娘大声呵斥冲破房顶传遍邻里四舍。
人就喜欢扎堆看热闹,不一会儿门口已经围了不少人,七嘴八舌地凑在一起说话,无一人进屋去劝。
甄妙见婆母被吵得直揉眉心,将人搀扶进屋里,往外看了一眼,秦嫂子和柳娘从里屋撕扯扭打到外面,彼此脸上全是血到子,几个半大不大的孩子逮着柳娘也是一阵咬,果不其然柳娘痛的鬼哭狼嚎。
这还不算完,那妇人一看到柳娘简直见了仇人一般,扑上来对着人就是一顿拳打脚踢,一个激动本就干裂的唇瓣瞬间冒出了血珠,这两天受的苦恨不得全还到柳娘身上。
“见不得人好的东西,连熟人都算计,不就是想抢了人家的方子卖吗?现在你如意了?害我和我相公成了替死鬼。林娘子,你可瞧清楚了,就是这个人要害你。”
柳娘被挠花了脸,眼睛上挨了一拳,痛得只能睁一只眼,这样了还不认账。
见她变成这副鬼样子,甄妙心里的气总算消了点:“我说咱们没有交情,好端端的对我这么热络,感情是冲着我买卖来的。听说柳娘有个妹妹,在街上租了个铺子做买卖,看来一早就盯上了我。多亏了方老板,要不然这亏我吃定了。大家做买卖各凭本事,你妹妹又抢又偷算怎么回事?我得同她好好理论理论。”
柳娘不傻,要是甄妙真去找妹妹,妹妹的铺子还没开张就得先黄了,赶紧改口:“是我自己缺钱花,才想了这个歪招。”
甄妙勾了勾唇瓣,避免被疯狗追着咬的法子就是怕什么拿什么对付:“县太爷断案都要将嫌疑人问个遍,我虽只是个妇人,也知道不能随便冤枉人,万一柳娘只是被人利用呢?我想不嫌弃我这个外来户,主动与我相交的人不像个坏人。”
不管真假横竖往她的头上扣足了高帽,她不是最在意她的妹妹吗?也让她们尝尝被人‘泼脏水’的滋味,也许这只是脏水回流而已。
那妇人在柴房被关怕了,出来前得了许诺,只要她将事办好就放他们两口子回去,赶紧说:“林娘子,我给你作证,那天我看到她妹妹的长相了,我记得。”
柳娘瞬时面如土色,妹妹昨儿难得同她多说了两句话,打算明天开业,谁知道前一天就被人这么找麻烦,她原本可以闹可以撒泼,但方家不是她能惹得起的。
尤其是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臭婆娘,还嫌她不够丢人,居然走一路就喊了一路,什么“姐妹俩合起伙来算计人抢人买卖”“勾引人夫不要脸”不管真假全都一股脑儿地嚷嚷出去了。
她不要这个脸,可妹妹……
甄妙走到那座收拾好的铺子前,一个眉清目秀的女孩子正忙着做饼,听到响动看过来,笑道:“明儿才开张,林娘子带这么人是来照顾我买卖的?还是怕我卖得好抢了你的生意?”
甄妙心道柳娘比起这个妹妹差得远了,这才是个难对付的,任凭外人说什么,哪怕自己亲姐姐站在面前眼皮眨也不眨一下,还能淡然地调侃她。
“怎会,做买卖各凭本事,你卖得比我好是我手艺不如人。不过有一事倒要问问金蝉姑娘,这位嫂子说你同你的姐姐花钱买通她算计我,是也不是?总不能冤枉了好人。”
金蝉好似听了天大的笑话,掩唇笑起来:“姐姐?林娘子从哪儿听来的胡话?我爹娘只生了我一个女儿,我怎么可能随便认姐姐?多亏你特地来和我说一声,要不然我可要被那些坏人给连累坏了。”
甄妙余光瞥到柳娘脸上失了血色,显然连她都不曾想到一心为这个妹妹筹谋,到最后被一脚踹远,人压根不认:“如此我便心安了,既然方老板还要问话,柳娘你便去吧,枉我将不顾闲言碎语将你当朋友。”
这回金蝉看似与柳娘撇清了关系,镇上谁不知道姐妹两的关系,柳娘做到这等地步为的是谁一目了然,这妹妹太狠了,把掏心掏肺对她的姐姐当傻子,对此人自是不齿。
甄妙笑着告辞离开,积在心口的郁气总算烟消云散。
从大街走回家,院子里秦嫂子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发呆,几个孩子排排站,甜妞笨拙地伸出小手为她擦眼泪,喃喃地说:“娘,不哭,眼睛痛。”
甄妙顿了下继续目不斜视往屋里去,都说贫贱夫妻百事哀,有人想与老天搏一把,有人自怨自艾混吃等死,在这种阴暗颓靡的地方待久了对他们没有任何好处,这一刻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再多赚些钱换房子。
那天后金蝉的铺子没来得及开张就转租给了另一家人,柳娘失踪了几天,再露面整个人变得分外憔悴,眼睛里再没那股傲慢的劲儿,低头连人都不敢看,没人知道她经历了什么,却无一人同情。